七天後,托涅拿回到了維瑟城。
一回到熟悉的地方,渾身的疲憊與痠痛馬上變本加厲地侵襲他的意志。
鼎沸的人聲絲毫沒給喜歡看熱鬧的他活力,反而像是催眠曲一樣地讓他的頭腦越來越感到昏沉──這也很像是精神力耗費過度的症狀。
但或許是那人絲毫沒有偽裝的冷淡加深了托涅拿的執著,讓他硬撐著回到了伊所在的法師塔,甚至連就這麼回去會迎接伊的怒火的事也都忘了……
「小渾蛋,終於願意回來了?」
一傳送進法師塔五層,托涅拿就聽見伊不滿到極點的壓抑嗓音。
他抬頭望去,果然看見伊身旁還站著另一個人,一位束著淺黃長髮的神徒……通常,那位不在的時候,伊幾乎不可能主動壓抑負面的情緒。
正常情況下,托涅拿都會先迎接完伊的教訓後才和另外一位打招呼,只是,現在的他迫切地想問到他想知道的事情。
「桑……我想和你問一件……」托涅拿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伊眼中燃著熊熊怒火、向著他抬起了手。
「滋啦!」
一陣麻痛的感覺竄過他全身,然後,他「碰」的一聲倒了下去。
昏過去之前,他聽見伊這麼說:「離家出走一趟,膽子變大許多啊?都敢無視我了……」
# # #
「……醒了?」
當托涅拿睜開眼睛時,一道平靜、聽起來冷淡的嗓音立即傳入他的耳裡。
他眨了眨眼,茫然好一會才辨識出聲音的主人是誰。
「桑……我睡很久嗎?」托涅拿從床上爬起,揉著眼睛、懶懶地問到。
桑‧弗洛爾,也就是當時站在伊身旁的神徒看著托涅拿,回答:「一天。」
「這麼久?」托涅拿嚇了一跳。
他的睡眠向來只需要六到八個時點,這正是他完整冥想循環的所需時間,就算再怎麼消耗精神力,他也從來沒不醒人事這麼久過。
「伊說,耗損過度,至少三天。」說著,桑伸出手,摸了摸托涅拿的頭。「剛才有事……快回來了。」
桑的每一句話都非常簡短,托涅拿從很久以前就覺得要聽懂桑的話真的很太容易。也因此,他始終覺得每次都能完全了解桑的意思的伊很厲害!
雖然他不像伊那樣總是能知道桑的意思,不過……他偶爾也能完全聽懂桑的話──比如現在。
托涅拿猜測,桑的意思大概是這樣的:伊說你的精神力損耗過度,至少要好好休息三天才能完全復原,他知道你不會乖乖聽話,所以就用了點方法。剛才只是一時有事離開所以沒處理好,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要回來繼續讓你好好休息了。
「可不可以跟伊說……我已經休息夠了?」托涅拿扁嘴,揪著桑的袖子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說:「我覺得我現在精神很好呢!」
桑的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只是輕輕地拍了拍托涅拿的手:「休息。」
托涅拿失望地垂下頭。
雖然桑看起來很冷漠,但托涅拿總覺得桑是非常溫柔、也非常寵他的人。所以只要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他都一定會去拜託桑,請桑幫他的忙;在覺得伊太兇太嚴厲的時候,也會去找桑哭訴,讓桑去和伊溝通。
但……
如果連桑都拒絕協助,那就真的讓他無計可施了。
「噢……」
托涅拿就這麼抱著不甘不願的心情,陷入完全不由他掌控的睡眠。直到兩日後,伊認為他的一切狀況都恢復到良好狀態時,才終於給他清醒的自由。
不過清醒……也代表要面對伊的質詢。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那副德性的?」伊坐在躺椅上、拄著頭挑眉問到。
「我──」
在托涅拿說些什麼前,伊冷笑著警告:「別給我什麼都沒做之類的愚蠢發言。你只是衝動,不是沒大腦,不可能闖到真正危險的地方。就算碰到什麼危險,逃離之後也大有時間恢復狀態,不會搞得自己瀕臨靈魂之源崩潰。」
「唔……」托涅拿往桑的方向縮了縮。
他不得不承認,伊不愧是他的老師、不愧是與他最親的人,非常了解他,說得一點也沒偏誤。可是……這麼一來他不就不能說謊了嗎?
「別給我裝可憐、拿桑當擋箭牌,過來!」
托涅拿求救似地看向桑。
「不好。」桑說。
「……」
托涅拿偷偷看了伊一眼。
他覺得那張一開始就隱藏著怒火的冷臉變得更可怕了,可怕得彷彿要將整層樓都給拆了似的……
不過,伊終究沒有拆了魔法塔──當然也沒拆了托涅拿的小身板,只是盯著托涅拿,用力地吐出三個字:「小子,說。」
「我……只是想快點知道出手救我的騎士到底是誰,一時心急才沒注意到自己的情況……」托涅拿越說越小聲,到最後直接躲到桑的背後去偷瞄伊的表情。
「一時心急?」伊的臉色彷彿被黑森林的樹影籠罩一般,變得陰暗無比。
他站起身來,微瞇起眼睛道:「很好,我現在也很心急,急著好好教訓你一頓讓你明白,不好好保護自己的能力與天份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情。桑,讓開!」說完話,也沒等桑表示什麼或做出什麼動作,抬手就對著露出半邊身體的托涅拿使出法術。
「呃啊!」
「誰讓你躲的?離家出走這件事我也還沒跟你算帳!敢偷溜不敢承擔後果?」伊冷笑著瞬閃到桑身後,一把揪住托涅拿的衣領。
「我、我有反省過了……伊……對不起嘛……」
「反省?」伊哼了一聲,揚起巴掌往托涅拿的屁股打。「一句有反省就想被原諒?太天真了吧?別說我總用魔法欺負你,今天我就讓你知道法師的手力也不容小覷!」
托涅拿滿臉驚慌地掙扎著,卻抵抗不過伊的力氣,被一把抓著壓在小矮桌上打屁股。
「……我已經長大了你不能再這樣打我!」
「長大?不好意思我沒感覺你長大了。」
「桑──救命──嗚……」
「你還敢和桑求救,桑近一個月來為你擔心個半死你知道嗎?」伊眼神兇惡地瞪著托涅拿,「就因為你,桑硬是不跟我一起去進行工會年務,讓我不得不用貢獻點延遲時間──」
「所以根、根本不是生氣我偷、偷溜嘛……」托涅拿吸著鼻子,忍不住反駁:「明、明明就是……就是因為桑不陪你……」
「我打死你個小渾蛋!」
「哇啊!桑──」
兩人的口水仗與徒手戰最終還是在桑的制止下消停。
當然,此時的伊也差不多消氣了。
「生命神殿的騎士?長什麼樣子?」聽托涅拿描述完被拯救的過程後,伊馬上代桑發問。
「嗯……」托涅拿努力地思考了一會。「黑頭髮的人類,跟你差不多高……還有,看起來很酷。」
……
伊挑眉。「就這樣?」
托涅拿尷尬地點了下頭。
「桑,不用理這小鬼。」伊翻了個白眼,朝桑勾了勾手指。「走吧,這小鬼也平安回來了,和我去搞完今年的例行任務。」
「時、時間太久記不太清楚了嘛!」托涅拿急急忙忙地抓住桑的手不讓桑離開──他是絕對不敢去抓伊的手的。
對於描述不清這件事,托涅拿覺得不能怪他,和那騎士相處最長的一段時間是在陰暗無光的黑森林裡度過,離開森林後僅不到五分度的時間,騎士就離開了……
「桑──幫幫我啦……」
想不到什麼話好說服伊和桑的托涅拿乾脆輕晃起桑的手、擺出一臉「我很可憐」的表情望著桑──可愛的小孩子總有些特權,比如能對好脾氣的人撒嬌、任性之類的。
「無恥的小鬼。」伊眉角跳了跳,語氣十分不悅,卻沒有再多說什麼。他知道……就算他說再多,桑也不會丟下托涅拿的懇求不管──他相信托涅拿也非常篤定桑會幫忙。
「好。」
「好耶!桑──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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