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砂】 第四章（上）

　　「老師、忒托那大人，德萊爾先生來訪。」

　　中午過後，托涅拿領著許久不見的丹恩進到實驗室裡。

　　這是丹恩第四次到訪艾勒城──就和他當初所說的一樣，他每隔一到兩年就會經過艾勒城一次。

　　算一算……我們也認識將近五年了。

　　「呦，這一年過得好嗎？帶了什麼好東西給我？」我笑著迎接丹恩，布烈格則在冷淡地點了個頭之後，迅速退到另一側的牆邊，完全就是一副不想理會的態度。

　　沒辦法讓他們兩個好好相處這件事一直是我很在意的一點，但布烈格當初都說不喜歡丹恩了，我還能怎麼辦呢？





　　幾年前，我還曾經開玩笑問他：「你該不會反而是因為對丹恩有意思、拉不下臉承認，所以才告訴我不喜歡丹恩，總是擺臭臉給丹恩看吧？」

　　結果那次，布烈格大發飆，整整給我擺了一個月的臭臉……

　　真是……

　　完全開不起玩笑的人最麻煩了！

　　「托福，過得還不錯。」丹恩笑答到，並摘下儲物戒指遞給我。「這次蒐集到的種類多了許多，你看看吧。」

　　我向他道謝，轉進研究室旁的材料處理房裡，仔細察看裡面的東西，並把能夠接觸外部的材料取出、在空桌上分類放置。

　　專注的我，沒注意到跟著我走進小房間裡的丹恩與布烈格的眼神交戰。

　　……說是交戰也不太對，有戰意的只有布烈格，丹恩大概只是一時興起想捉弄布烈格而已。

　　認識丹恩越久，我越覺得當初對他的第一個印象果然沒有錯誤。他就是個習慣擺出和善的態度，但實際上卻有些小孩子氣、常根據自己的好奇心或興致來做事的人。

　　「奇……」

　　就在我興奮地檢視著較為稀有的幾樣材料時，我突然聽到丹恩的聲音在離我很近的地方響起。

　　我下意識地轉頭，卻發現丹恩的側臉離我幾乎只有一吋，嚇得我往後方退了一步──但反而因此擦撞到丹恩。

　　「唔。」丹恩站得很穩，但彷彿被我嚇了一跳，「怎麼了？」他轉頭向我詢問時，我們兩人間的距離比剛才還要尷尬。

　　「我才要問你湊過來幹什麼。」我強裝鎮定地站在原地反問。

　　「這個。」丹恩舉起右手，在他手裡是一顆黑得發亮的圓球。「這是什麼？」

　　他的表情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乍看之下沒什麼不對。

　　但多看幾眼後，我覺得他好像有在裝無辜。就像是小孩子惡作劇之後，想表示自己剛才沒有做壞事一樣……

　　「你那時候到底是發什麼神經？」許多年後，我突然回想到這件事，於是詢問丹恩。

　　而那時，丹恩很訝異我還記得。「一時好玩而已。」他笑著那麼說。

　　「我相信你是因為好玩才這麼做，不過好玩在哪？嚇我？」我盯著他，打算要是他點頭就拿我剛做好不久的鍊金小玩意兒來扔他。

　　「不。」丹恩輕笑了幾聲，「一開始只是想逗你那時候的騎士，沒想到你的反應也很有趣。」

　　我瞪了他一眼，但心情卻又因為想到他說的那個騎士而有些複雜。「騎士……布烈格？他那時候……」

　　「呵，兇得很呢。那個眼神簡直是想當場把我活切成好幾塊。」

　　「是嗎……」

　　我那時候的笑，或許是有些苦澀的吧。

　　不過在這件事發生的當下，我完全沒感覺出丹恩與布烈格間的不妥。

　　我甚至馬上被丹恩的問題轉移注意力，連我和他距離太近的這件事也忘了。

　　「這是沼蜥的毒液精華，要好幾頭成年沼蜥的毒囊才能鍊製成一顆勉強能使用的精華。一般能在市場上看到深綠色就算是很難得了……通常鍊金師會製作高品質毒液精華都是因為自己要用，像這樣黑得只有一點點綠色色澤的毒液精華根本是不可能見到的……所以，你從哪找來的？」

　　說到這裡，我才從激動的介紹中恢復冷靜，也才終於意識到我好像該拉開一點距離。

　　和一個比我高的人站這麼近還真有點……壓迫感。

　　我假裝要把毒液精華放回桌上，借此拉開與丹恩間的距離。

　　「我也忘了，不過應該是撿到的吧。」

　　我懷疑地看著丹恩。「撿到？這東西能隨便就讓你撿到？」

　　「呵呵，一年來碰上的事情也不少，我也記不得是怎麼獲得的了。」

　　「……這麼說也沒錯啦。」我搔了搔頭，「總之，謝啦。這次真的不少好東西，等我整理完再統計一下該給你多少錢。」

　　「意思意思給一點就好，我平常也沒太多花費，拿著還不如給你留著做實驗時購買材料使用。」

　　「不行。」避免丹恩繼續推辭，我連忙擺手趕他走。「出去出去，別在這裡吵我檢查材料。托托！泡杯茶給丹恩，帶他到會客室坐。」

　　「德萊爾先生，這裡請。」

　　丹恩笑著輕搖了下頭，順著我的意隨托涅拿離開小房間。

　　而我思考一下後，還是把布烈格也差遣出去。

　　「如果我一個時點以後還沒好，你就請丹恩先去做他想做的事吧，我好了以後再去找他。」

　　「嗯。」

　　布烈格點頭，安靜地走了出去，但我覺得布烈格走出去時的臉色不太好看。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丹恩雖然惡趣味不少，可是應該還是個冷靜的人；而布烈格曾經答應我不會刻意找丹恩麻煩……

　　我盡力催眠自己不用擔心那兩個人，然後，投入原來的分類工作之中。

　　當分類結束、我也從其中幾樣稀有材料該如何最有效運用的思考中脫離後，時間已過了三個時點。

　　「唔……」

　　我伸了個懶腰，將所有材料搬至儲藏室放好後，才發現布烈格不在鍊金塔裡。

　　「去神殿了嗎？」我喃到。

　　印象中布烈格今天是不會去神殿祈禱的，他也沒說他下午要出去。

　　通常布烈格要離開鍊金塔都會和我說，而且還會叮嚀我如果有事要出去也得記得在鍊金塔裡留個紙條告訴他。

　　我搞不清楚他的想法，因為先前到野外獵殺魔獸時為了尋找對方方便，我按他的要求做了一對鍊金產品，在兩人相距一公里內使用時，可以讓激發鍊金裝置的使用者知道另一個人的方向。

　　所以……留紙條到底是為什麼？

　　「真是怪事……」

　　我走到托涅拿的研究室門口，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