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砂】 第三章（下）

　　這樣其實看不太清楚，但誰叫我從沒想過要在布烈格房裡安一個監視法陣呢？

　　從樓層正中的位置望過去，裡面發生了什麼只能看個大概，而竊聽法陣很不幸地也安在樓層正中的天頂處，距離這麼遠，就算觸發法陣也什麼用，所以我就沒動用它了。

　　不過……其實我連監視也沒必要開的。

　　「……」我皺著眉頭，看屏幕中的布烈格彷彿和托涅拿有什麼血海深仇似的，動作劇烈地反制住托涅拿、並抽出放在床邊的劍架在小傢伙的脖子旁。

　　「果然又晚睡了。」我有點擔心布烈格會不會真的把托涅拿斷頭。

　　布烈格可以連續數天不睡，但只要一睡下去沒有睡飽，叫醒他的人都會被他的起床氣給波及……

　　這也是我剛剛不太想進去的原因，我以前就被他拿劍架過脖子──不只一次。

　　「……還是去看看好了。」要是小傢伙被斷頭，他的法師導師說不定會殺過來找我算帳。

　　雖然我不怕，但……麻煩啊。我嘆了口氣。



　　「咳咳！」我站在門口，努力引起布烈格的注意。

　　「……奇？」布烈格低沉又帶點沙啞的嗓音簡直像是狂風驟雨前的序曲。

　　我硬著頭皮舉起手對他揮了揮。「早安。」

　　希望他已經清醒多了，不然要是拿劍衝到我旁邊我可不知道能怎麼辦……

　　總不能拿魔導器轟他吧？

　　布烈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被他按在床上的托涅拿，晃了晃頭，鬆開手，腳步虛浮地下了床。

　　「早。」他看了我一眼。「等五分鐘。」

　　「喔，好。」

　　在布烈格著裝的時候，我好好安慰了托涅拿，當然也順便跟他坦承我知道布烈格有起床氣的事。

　　不講我真的於心不安。

　　意外的是，托涅拿雖然嚇了一大跳，但他彷彿不介意被我騙來做這種危險的事情，還向我說，幫老師任何忙都是弟子份內的事情。

　　好、好乖的孩子啊！

　　「那沒事了，去忙你的吧。」

　　打發走托涅拿後，布烈格正好走出浴室。

　　正裝筆挺、步伐沉穩、眼神堅定銳利……完全跟剛起床的樣子判若兩人。

　　「怎麼？」布烈格看著我，眼神認真地問到。

　　「沒有，沒什麼。」我扯了個笑容搭上布烈格的肩，「欸，去和托托道個歉，他剛剛被嚇壞了。」

　　「那也是你造成的。」布烈格語氣中帶有不滿：「你自己進來叫我不就得了。」

　　「忙嘛……」我邊敷衍他、邊向外走。

　　總不能直說他的起床氣很可怕吧？他剛睡醒、意識不清的時候，制伏人的力道簡直讓人以為身體會有什麼地方被折斷，更別說那柄插在脖子旁側的劍了，那劍身涼颼颼的……

　　「我覺得你要想辦法控制你那可怕的起床氣。」我開玩笑地道：「否則以後你老婆很容易被嚇跑喔。」

　　布烈格白了我一眼。

　　「我沒有結婚的打算。」他這麼說。

　　「這真可惜，有一大票女人會很傷心的啊。」我故意向他眨了下眼。「現在沒看到喜歡的也不用隱瞞我嘛，之後總會遇上對的對象的。」

　　「……」

　　「欸，你喜歡哪種類型的，我幫你注意注意。」

　　布烈格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你怎麼不說說自己。」

　　我每次看到布烈格情緒有所波動，心情就會變得挺好的。

　　不是我要說……布烈格太冷靜、理智了，看起來不像正值青年的樣子，反而像是神殿裡的老頭子們一樣，死板得讓人很有壓力。

　　要不是我從小認識布烈格，我還真不敢相信他現在才二十八歲。

　　「我？我有什麼好說的，我的愛人就是神秘的鍊金術！」

　　「……」布烈格完全沒理會我的聲名，一臉木然地踏入通往黑森林附近城鎮的傳送鎮。

　　我猜測他的表情大概是在說：又胡扯了。

　　「你那什麼表情，我可是認真的。」

　　布烈格翻了個白眼。

　　「欸，你還沒說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我跟上他的腳步，用手肘輕推了他一下。

　　「我不喜歡女人。」布烈格沒好氣地說到。

　　這傢伙！

　　布烈格突然加快了腳步，讓我只來得及瞪著他的背影生悶氣。

　　「喂。」

　　他頭往後微偏，掃了我一眼。「怎麼？」輕鬆的語調簡直像是沒感受到我語氣中的不爽。

　　「算了。」我撇過頭，懶得再繼續這個話題。

　　「……」

　　但不知怎麼的，在我沉默下來以後，布烈格反而靠了過來、主動叫我。

　　「幹嘛？」我挑眉、眼睛瞥向布烈格，卻看見他神色微豫，彷彿在擔心什麼一樣。「……怎麼了？」看他這副表情，我不由得放緩聲調，不再吐出像剛剛那樣充滿挑釁、衝動意味的問話。

　　「我也是認真的。」布烈格直視我的雙眼，在我還沒意會到他指得是什麼時，又接著說：「我……不喜歡女人。」重複說完這句話後，他才轉開頭。

　　我的腦袋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愣愣地盯著布烈格的側臉。

　　從他臉上，我看見僵硬的冷漠，就像是緊張著什麼，所以故意偽裝自己，期望不被抗拒、不會接受傷害。

　　「……真的？」沉默了半天，我只想得到這兩個字。

　　布烈格腳步頓了一下，動作僵硬地點了下頭。

　　「……喔。」

　　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回什麼才比較妥當。

　　提列大陸在婚姻上面的法律大多和種族、信仰比較相關，以人族來說，不討論信仰的話，無論是一男一女、兩個男人、或是兩個女人的戀情都是能被接受的，只是，後兩者畢竟不算多數。

　　因此，在這方面，我從沒有產生那樣不好、或者排斥的想法。

　　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或許也有部份是因為布烈格那緊張的態度吧。

　　「你……」布烈格發出聲音，但仍舊直視著前方。

　　「嗯？」

　　「不會疏遠我吧？」布烈格說的十分小聲：「我知道儘管法律允許，但還是有些人十分排斥。」

　　「不會啦。」我搔了搔頭，伸手輕拍他的肩膀。「我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很意外你不喜歡女人而已……哈哈，那你們神殿裡的女騎士女祭司們可都要傷心死囉。」

　　「……」

　　「哎，捧場一下嘛，每次和你開玩笑都沒什麼反應，很無趣啊。」我快步走到他的前面，正對他的目光，並擋住他向前走的步伐。

　　「做什麼？」布烈格往後退了一步，但沒有再轉開視線。

　　「沒什麼。」我聳肩，對著他擠眉弄眼。「老實說，那你現在有沒有情人？」

　　布烈格一愣，輕嘆一口氣後，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好奇心不用這麼重。」他說到，並邁步繞過我。「再不快點，今天這麼早出發可就浪費了。」

　　居然轉移話題！

　　我快步跟上布烈格，「這有什麼好隱瞞的，要是以後我意外有了喜歡的對象，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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