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9日 星期日

【哭砂】 第八章(上)


  六個月……半年。

  從被限制在這個房間開始算起已經過了半年。

  面對著同樣的擺設、待在整天幾乎都只有自己一個人的空間,再怎麼短的時光都會變得極為漫長。

  何況過了半年?

  一開始的一個禮拜,我的思考沉浸在如何勸說布烈格上。

  第二個禮拜,除了思考如何勸說以外,我迫不得已說服自己被書櫃上的書籍所吸引。

  一個月後,我終於受不了這種生活,也逐漸壓抑不住煩躁的感覺。

  但布烈格馬上發現了我心情上的異樣,出現的次數多了許多、停留的時間也長了許多,甚至找了托涅拿來和我聊天──到那時候,我才終於知道繪在我身上的複合限制法陣是托涅拿的手筆。

  「給我原因。」那時,我無視托涅拿頻頻瞄向布烈格的眼神,不善地問到。「背叛師門這件事就算是你的法師導師也救不了你。告訴我,為什麼將你的協助給予一個會對你的老師不利的惡徒?」





  托涅拿歉疚地低下頭,扁著嘴卻不發一語。

  「無法辯駁,是嗎?」我冷笑了聲,意圖以這樣的方式逼迫托涅拿回答。

  我看得出來,托涅拿當初決定幫布烈格時一定很為難。

  但我同樣感覺得出來,托涅拿並不是在逼迫或威脅下這麼做的。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托涅拿做出這種行為。

  「老師……」托涅拿急切地看著我,卻仍然沒有鬆口,只是著急的又看了布烈格幾眼。

  那目光可憐兮兮的,充斥著盼望及難過。

  ……盼望什麼?又為了什麼感到難過呢?我好像快抓住些什麼,但又像是我的錯覺。

  我皺眉,跟著將視線移向布烈格。

  「……幹什麼。」我盡力維持冷漠的口氣,對著彷彿一直等我看過去的布烈格說到。

  「你想知道。」

  「廢話。」

  「這沒什麼好解釋的。」布烈格說著,走到我的面前來。

  不解釋還過來做什麼!我忍住大罵的衝動,只是惡狠狠地盯著布烈格湊近的動作。

  要是他敢有什麼出格的舉動,老子現在即使打不過他也要先揍他幾拳!

  最後,布烈格只是低下頭,停在我的耳旁輕道:「你不知道,只是因為你遲鈍罷了。」

  「托涅拿並沒有特別喜歡鍊金術,他終究是個法師。」

  什麼?

  「所以,他為什麼要當鍊金術師?」布烈格的語調極其惹人厭地吊人胃口。

  我一把推開布烈格,煩悶地罵到:「少拐彎抹角!要說就直接說!」

  布烈格的表情從剛才到現在都沒變過,但偏偏我就是能從他的作態裡感覺出他想表達的嘲諷。

  「托涅拿想要學習鍊金術,是因為你是鍊金術師。」

  「老子是鍊金術師跟這有個屁關係?」我還是不懂。

  布烈格只是看著我。

  ……我突然得到一個很嚇人的結論。

  這小傢伙該不會也對老子有意思,所以才跟布烈格狼狽為奸吧?我瞧了眼托涅拿,發現他沒有反對布烈格的話的意思,於是我不動聲色地遠離了托涅拿一步。

  「老師?」托涅拿困惑地喊了我一聲。

  「你這小子剛到鍊金塔的時候也才十歲,未免也太早戀了吧。」我沒好氣地唸了托涅拿幾句。

  托涅拿那張還有些稚嫩的臉整個燒紅了起來。

  「老子沒戀童癖,別學布烈格打什麼怪主意。」看托涅拿那樣子,我連忙警告到。

  但托涅拿彷彿不懂我在說什麼,表情更困惑了:「嗯?」

  我又覺得不太對勁了。

  如果托涅拿真的是……呃……對我有意思,那麼在我表現出防備時應該不會看起來那麼若無其事,小傢伙可不像布烈格,不可能將心情隱藏得太好。

  但如果不是對我感興趣……布烈格說的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遲鈍。」布烈格毫不掩飾鄙視地道。

  「閉嘴!」我也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一件事說得遮遮掩掩誰聽得懂!帶種就給老子說清楚。」

  「原來我說得不夠清楚。」布烈格挑眉,「行,我再補幾個字。托涅拿想要學習鍊金術,是因為……」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緩慢地、清晰地說:「我喜歡的你,是鍊金術師。」

  「……」

  我剎時啞口。

  相較於布烈格的直接與無所顧忌,托涅拿反倒顯得不知所措與畏縮,甚至露出了受傷的神態。

  「利用我的學生對你的情感……布烈格,你真有本事。」我拉了把托涅拿,像是老鷹保護幼鷹般地將托涅拿與布烈格阻擋開來。「還是你為了獲得協助,出賣了什麼?」

  「利用也得對方心甘情願被利用才成立,而出賣?」

  「我能出賣什麼?」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但布烈格那句話透著埋怨的味道。

  彷彿在對我抱怨,抱怨他什麼都為我而想、什麼都給了我,我怎麼能認為他還有餘裕去理會托涅拿的感情。

  「……」

  我忘了我那時候回了些什麼,只深刻地記得我非常不喜歡那種像要強迫我認同他的感情的壓力。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個月,即便是有人陪伴也壓抑不住我被限制住行動的煩悶。

  我意識到我變得很暴躁,有時甚至顯得歇斯底里。

  那時候除了床與書櫃以外,所有的東西都因為我的破壞而換了好幾次,尤其是那些容易拿起來丟的筆、玻璃杯、魔晶燈等等。

  我試圖以這樣的方式挑戰布烈格的底線、逼迫布烈格改變心意讓我離開,但兩個月以後,變的是我。

  布烈格依舊堅持、依舊耐性,他依舊不曾制止我的舉措,只是一次一次地等我停下發瘋的行為,然後一次又一次地收拾好凌亂的房間,擺放好新的擺設讓我下一次還有東西能夠破壞。

  而我呢?

  ……我累了。

  我學會如何冷漠,學會如何以平靜的目光看待自己的處境。

  雖然有時候見到布烈格還是會忍不住發飆,但更多時候我能擺出無視的態度,與他共處一室。

  到了今天,我已經能夠保持平常心去想像未來,想像現在所做的事、現在所閱讀到的文字,在未來能如何運用在我所喜愛的鍊金術上、如何使我的研究有所進展。

  「反正,老子總有一天能離開這個地方。」我自嘲地笑了笑。

  按布烈格的說法,只要他找到丹恩,就會和丹恩分個生死。

  以往每隔一年到一年半就會見到丹恩一次,而現在距離丹恩上次離開……已經過了快十個月。

  思索著,我無意識地以手指摩娑著書頁的紙紋。

  「那傢伙……沒收到回信還有繼續寫信寄來嗎?」

  這段時間我不只一次想過這個問題。

  但每次托涅拿來的時候布烈格一定都跟在旁邊,就像是監視一樣,讓我沒有機會詢問。

  我不是怕刺激到布烈格,只是不想讓他知道我的思念。

  「思念……嗎。」

  我突然發覺,我好像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喜歡丹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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