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17日 星期一

【哭砂】 第八章(下)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對丹恩的感覺只是比有好感再多一些的喜歡,所以才會在許久不見時覺得想念,並在見到面時感到開心。

  但或許是和現況產生了對比,所以我不時懷念起丹恩那讓我感到自在的溫柔、盼望能再次享受和丹恩相處時的安穩與平靜,也因此──對丹恩產生了比喜歡還要更加強烈的情愫。

  我還不確定這是否能算是愛,我只知道,我不想讓布烈格曉得我懷念的心情,更不希望被破壞我這「盼望」的幸福。

  至於丹恩會不會因為我沒有回信而選擇遺忘我……

  我不願意思考這點。

  「要不要寫個回信呢?」我喃喃自語著走到書桌前,盯著桌上的紙筆好一會兒。

  「寫個幾封好了。」

  要是丹恩回來之後埋怨我沒回信,我也有東西能證明我其實想過這件事,只是沒機會寄出而已。





  「不過……就算有機會寄出去,我也不知道要寄到哪裡啊。」

  我怎麼可能知道丹恩這傢伙會在什麼時候遊蕩到哪一個地方呢?要是我有這個本事,我就成神了。

  

  下次少玩拐彎抹角的把戲,想念就想念,遮掩什麼?

  老子也很想你。

                            奇



  我小心地把字跡吹乾,然後將紙對摺──這封是回應他寄來的那一封信。



  回來的時候小心布烈格,別大意,我還等著你來抱我。  奇



  這封是我為了半年前布烈格說要殺了丹恩的話所寫的提醒。



  托涅拿喜歡布烈格,小小年紀心思怎麼就能這麼多呢?

  我也是最近才覺得我好像比喜歡還要更重視你一點而已。

                            奇



  這個八卦……我不知道丹恩會不會喜歡,但他應該喜歡看到我說在乎他,至少這對他來說應該是值得了解的情感──我試圖讓自己以丹恩的邏輯來思考。

  就在我準備繼續寫下一張時,傳送陣亮起運轉的光芒。

  我趕緊放下筆,迅速收起寫好的三張紙。「嘖,哪裡可以放啊?」我著急地尋找可藏匿的地方,但書桌四周怎麼看都沒有適合的地方。

  眼看傳送就要結束,傳送陣上已隱隱約約出現了布烈格的身影,心急之下,我走到床邊,背對著傳送陣將信紙塞進枕頭底下,並假裝剛睡醒,正在整理凌亂的床鋪的樣子。

  「大中午的就要睡了?還是剛醒?」

  就在我拍了拍枕頭、轉過身時,布烈格恰好說了那麼一句。

  「……剛醒。」

  「睡這麼晚,不像你。」布烈格邊說邊靠近書桌,將幫我帶來的午餐都擺上桌面。

  當我正擔心布烈格是否會發現不對勁時,就看見布烈格清理桌面的手停頓了一下。

  「難得聽你說謊。」他在繼續動作的同時,接著問:「你剛剛在寫什麼?」

  「和你無關。」我平靜地回著,並走向書桌拿起餐具。

  「如果是想寫求救的信從氣窗扔出去,我建議你打消主意。」布烈格道。

  我默不回應。

  「我之前也說過了,這間房間是我的房子裡的一部分,你就算扔出去……也只會是我撿到。」

  「吵死了。」我佯裝煩悶地罵到。

  順著布烈格以為的想法表現,就不會被布烈格發現異樣了吧?

  「交出來吧。」布烈格向我伸手。「沒用的東西就別留著。」

  我拍開布烈格的手,「少煩了。」

  「……」

  布烈格的目光冷了下來,盯著我看得我緊張到發汗。「你對我的了解還是不如我了解你。」

  「什──站住!」

  布烈格無視我的話,筆直地走到床邊,從枕頭下掏出那三封信。

  「布烈格!」我緊抓著布烈格的手腕,拉扯著他手裡拿著的紙張,急於從他的手上把信搶回來,但我的力量遠比不上他,再怎麼使勁都沒辦法扯動信紙一絲一毫,更別說是拉開他的手。

  而布烈格就只是半舉著手站在原地冷眼面對我的著急,甚至還有餘裕揣測我的想法、玩起自問自答的無聊遊戲。

  「這絕對不會是什麼求救信,否則你不會在被拆穿之後還想阻止我拿走。所以你寫的目的是什麼?」

  「發洩情緒?可能性不大。想罵什麼你會直接對著我,就算是想諷刺我也不會用寫的,更不會怕我看到。」

  「遺書?更不可能。你珍惜生命,不會輕易放棄活下去。就算是怕有萬一……你也不會寫什麼遺書,因為你從來不在意自己能留下什麼,我記得你說過,死了就死了,哪需要留下什麼有的沒的。」

  「所以……這幾張紙寫得會是什麼?嗯?」

  「你煩不煩!」

  我大吼,放棄與布烈格爭奪那三張紙,直接卯足了勁兒握緊拳頭往他臉頰灌了下去!

  「老子寫什麼干你屁事?你當老子真怕你知道?」

  看布烈格被打偏的臉頰上沒有半點痕跡,我心裡更是不爽。

  「這麼好奇這是什麼?行,這是寫給丹恩的。」我大概是被憤怒沖昏了腦袋,所以怎麼講能惹怒布烈格我就怎麼說:「你以為只要不再遇上丹恩,總有一天老子就會對你有感覺?我承認我果然不夠了解你,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會有這麼愚蠢的念頭。」

  隨著我的話,布烈格慢慢轉正了頭,盯著我。

  他冷漠的眼神逐漸變得陰沉,然後燃起了憤怒的神采,最後卻又多了莫名的悲哀。

  悲哀?

  這傢伙憑什麼感到悲哀!

  「怎麼?現在除了限制我的行動以外,還想限制我的言語了?」我諷道:「你的控制欲已經讓你無法滿足現狀了?嗯?」

  「住口。」布烈格壓抑地對我低道。

  「住口?憑什──唔!」「碰!」

  我被布烈格突如其來的粗暴舉動嚇了一跳,但在感覺到撞上牆面的背部傳來的疼痛時,我的理智再次離我而去。

  「說中痛處了?」我冷笑了幾聲。

  我也不知道我哪來的勇氣,居然就這麼衝著離我不到半步距離的布烈格挑釁。

  「還是被我剛剛那麼一說,你的顧忌就沒了?在知道我和你的關係絕對不可能恢復原狀、更別說是再進一步之後,就打算趁我也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直接硬來了?」

  我揪著布烈格的衣領,湊近那張壓抑得發黑的冰塊臉道:「老子無所謂。倒是很想知道,要是你興起的時候聽見老子叫著丹恩的名字,你會有什麼表情。」

  「你!」布烈格一把將我推開,掄起拳頭高舉了起來。

  該死!

  這是我頭一次如此接近地、直面布烈格狂暴的怒氣。他的眼神中不再帶有我所熟悉的冷靜,挺直的身軀也毫不遮掩地發散出我從未感受過的殺意。

  奇你這個蠢蛋,哪來的膽量讓你衝著布烈格叫囂啊?我到這時候才開始後悔自己的行徑。

  但後悔歸後悔,我還是強裝凶狠地瞪著雙眼與布烈格對視。

  我不知道我與布烈格僵持了多久,只感覺到在他駭人的氣勢之下,每一刻都顯得十分漫長。

  「碰!」

  拳風從我耳旁呼嘯而過,重重擊打在我身後的牆上。

  在布烈格似有若無的呼吸聲中,我彷彿還聽見了背後牆面龜裂的聲音。

  「唰!」

  我渾身僵硬地看著布烈格將我的信震碎、扔在我腳邊,然後,他跨著大步踏向傳送陣。

  「咕咚。」

  我嚥下口水,再也撐不住虛軟的雙腳滑坐在地上。

  對著對面書櫃上的長鏡,我這才發現我的臉色異常蒼白。

  「這時候才害怕,你這個白癡……」我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罵到。

  剛才,我真以為我會死在布烈格手上。

  他那緊握的拳頭所充斥的力量,絕對不是一個沒有鍛鍊過肉體的人承受得住的……

  我在地上坐了很久。

  直到手不再顫抖,我才撐著床慢慢站了起來。

  我看向牆壁,在與我頭部齊高的牆面上有著一個不淺的拳洞,而一張複雜的蛛網,就已那個圓洞為中心,往外蔓延。

  光是看著,就能感覺到布烈格當時的憤怒。

  「……怎麼就不乾脆打穿呢。」我強迫自己用平常的心緒,說出平常會說的話。

  只是……

  我看向傳送陣、看向踏往傳送陣的幾步路上的點滴血漬,腦海裡卻紛亂得怎麼也無法恢復平常。

  緩慢地坐回地面,我懷抱著複雜的心情,收拾起被布烈格扔在地上的碎紙片,並拿了個方盒子,把紙片都放了進去。

  「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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