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ean Deep】 第一章（上）

　　如果這世界真的有神靈的話，他願意信奉祂。

　　只要祂能遣下祂的使者，給他活下去的機會，他願意偏離法師的信條，成為祂的信仰者，跟隨祂的神光、護衛祂的神名……

　　「我想，我就是極少數有著信仰的法師。」

　　他微仰頭，看著那背光的高大身軀，虔誠地說著。

　　瘦削的青年相信一切都是神靈的恩賜，是神靈安排使者來拯救他，而那個使者給了他生命、給了他最堅定的崇拜、也給了他努力的方向──

　　「請讓我跟著您。」他下意識地微揚頭，卻赫然發現他已經不用再像以前那樣仰望。

　　「讓我進您隊上。」他停頓了會兒，又說：「我能為您的小隊，帶來更輝煌的榮耀。」

　　他看不出那人冷硬的臉色到底代表著什麼答覆，但那顆跳動的心……他感覺到了。


　　「我願意，一輩子追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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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潔的月攀上樹梢，溫潤的光芒悄聲灑在萬物上頭。

　　只有一個地方，濃密的樹冠遮掩住了整片天空，讓林木間生存的鳥獸無法享受到月光的洗禮，終年處於黑暗之中。

　　「沒、沒什麼好怕的！」

　　寂靜的樹林裡突然冒出一聲稚氣的低語。

　　那是一個約只有八、九歲的小孩子，他背靠著樹幹、縮在樹底下握緊了拳頭，眼神忐忑卻不失堅定地為自己打氣著。

　　他叫托涅拿‧蘇柏菈拓，是法師塔的一名魔法學徒──即將成為魔法士的法師學徒。

　　一般的法師學徒要成為正牌法師只要精神力、魔力、元素親和力的檢測達標，並在初級試煉場裡擊敗一隻一級的魔獸就可以了，但他卻在晉級檢驗之前離開法師之城，跑進最東方的秘域──俗稱黑森林的洛塞斯林中尋找魔獸的蹤跡。

　　當然，他只在外圍晃蕩，尋找的也只是他認為他能應付的一級魔獸。

　　而他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證明自己！

　　證明他能在不到十歲是他自己的努力，證明他之後如果能通過試煉場、甚至是跨階晉級都是他的實力，沒有任何人為他開後門！

　　「可是為什麼都沒看到魔獸的蹤跡呢？」托涅拿嘟囔著，小心翼翼地將蜷坐的身體再縮了縮。

　　黑森林內聚居的魔獸並不是以日夜來做為活動與休息的區別，因為黑森林裡永遠是一片漆黑，分不清楚是白天還是晚上。裡面的光線如果不是來自智慧種族帶進去的火珠，那就只會是生長在樹幹底部樹皮上的小花散出的點點螢光。

　　托涅拿出城之前有先檢閱過黑森林的相關圖錄與資訊，他所看到的書上對黑森林的魔獸生態描述大致相同：「銀星開，採集秘境；銀星眠，生存秘域。」

　　銀星花是因為花開時，中心發散銀色亮光的芯成星狀而得名，而花瓣展開與收合的時距大約是八至十個時點。

　　銀星花瓣舒展開時，森林中會滿布花芯的點點光芒，這是魔獸普遍停止活動的時間；相反的，當花瓣閉合，森林中完全漆黑時，才是魔獸開始活動、覓食的時刻。

　　現在，正是銀星花閉時。

　　「照理來說應該能察覺到魔獸在活動啊？」托涅拿心想著。

　　他不敢出太多聲音，避免引起太多魔獸的注意，但就因為太過於緊繃地注意四周情況，導致不安與害怕的感覺快速侵蝕他的心。

　　「應該帶點伊給的卷軸出門的……」托涅拿為自己不想依靠伊，而把伊讓他防身用的卷軸通通放在房間裡沒帶出門的行為感到後悔。

　　伊‧祕里以血緣上來說是托涅拿的叔叔，是神族人──這是他們的自稱，但其他種族大多稱他們為翼族，也是人族法師工會登錄在冊的初階魔導師，更是他在魔法這條路上的老師。

　　他自從有意識以來就跟著伊待在維瑟城的法師塔裡，而伊對他雖然嚴格，卻不會擺什麼長輩的架子，所以除非在有外人的場合，托涅拿幾乎不會用「叔叔」或「老師」來稱呼伊。

　　伊好像也樂得不被他這麼叫。

　　只是，伊對他再好，都無法讓他打消一個念頭──他想知道他父母的一切。

　　托涅拿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只從伊的口裡知道他的媽媽是伊的妹妹，而且已經亡故。

　　他曾經想從伊的口中知道媽媽是怎麼死的，但伊完全不願意提到這個話題，只要他一提到，接連幾天伊的心情就會變得非常差勁……甚至暴躁！

　　久而久之，托涅拿也不再問了，只是把這件事埋在心裡很深的地方，想著：等他長大了再自己想辦法得到答案……

　　想到伊的暴力，托涅拿突然冒起冷汗。

　　「一定會被伊痛揍一頓的……」

　　他不僅擅自離開魔法塔，還做出沒帶任何保命物品就到危險地方的愚蠢行為。

　　「真不該衝動啊！」他懊惱道，卻一時沒控制好音量，讓那稚氣的高昂嗓音在森林裡傳了開來。

　　糟糕。

　　托涅拿緊緊摀住嘴巴，擔心地左右看了看。

　　應該沒有吸引到什麼吧？他心想。

　　周圍暗漆漆的，光用眼睛看，他也沒辦法看得太遠、太清楚；而用精神力探查……就伊對他的先行測驗來看，他只有初階魔法師的精神力，這連視力可及的範圍都還達不到！

　　托涅拿緊握手中的短杖，越來越覺得不安。

　　「還是換個地方好了。」他無聲地對自己說到，並慢慢打直自己彎曲得僵硬的雙腿，打算先站起來再悄悄走遠。

　　就在他改變姿勢、視線轉動時，他毫無心理準備地對上一雙發亮的細瞳。

　　「……」

　　托涅拿嚇了一大跳，卻毫不猶豫地伸出還有點不舒服的右腿踏了樹幹一腳，「啪！」樹幹紋絲不動，他卻藉著反衝的力道馬上遠離。

　　「沙沙……」

　　遠離的瞬間，除了他的腳步聲外，他還聽到了像是樹葉摩擦的聲響。

　　糟糕！

　　托涅拿硬著頭皮往原來站的地方瞥了一眼，嚇然看見一張血紅的嘴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他毫不猶豫地扭腰、揮舞手臂，狠狠地用法杖朝那顆頭掃下去！

　　「碰！」

　　「嘎咿──」

　　「唔！」托涅拿低呼，揉著被魔獸飛撲而來的力道給衝擊的手臂時，沒忘了轉身繼續逃跑。

　　透過剛才所看到的形體與聽見的那一道尖銳怪聲，托涅拿已經辨認出他到底碰上了什麼。

　　為什麼第一次來就遇到迷途血蜥！他的腦袋充滿了對自己的壞運氣的埋怨。

　　迷途血蜥是黑森林的特有魔獸之一，體型約是三呎長，翠綠色的皮下不時流轉著褐紅的色彩，背上還有一對扁平的翅膀。

　　牠不像一般魔獸會有固定的巢穴或聚居區域，只要有樹葉的地方都可能有牠的蹤跡，但是，儘管有著天然的保護色，迷途血蜥的數量卻依然稀少──洛塞思林魔獸圖錄的作者從冒險者常碰上牠的地點推測，迷途血蜥數量稀少的原因，可能是因為牠明明只是三級魔獸，卻很常遊蕩到高等級魔獸的棲息地，而成為那些魔獸口中的食物所導致。

　　「誰能救救我……」托涅拿覺得血蜥好像又離他越來越近了。

　　托涅拿不自覺地扁起嘴，眼前也起了霧氣。

　　就算只是三級魔獸，也不是還是學徒的托涅拿能應付的。

　　沒等眼淚泛出眼眶，托涅拿馬上眨了眨眼、晃一晃頭，把想哭的感覺甩掉。

　　他記得伊一直告訴他：再怎麼艱難的處境都不要用軟弱來面對，那不會使處境變得更好。

　　「怎麼辦……」

　　托涅拿喃喃自語著，並努力地回想伊曾經教過的東西，希望可以從中找到對現況有所幫助的方法。

　　「嘎咿──」

　　尖銳的怪聲再次爆發，使得托涅拿本來已經慢慢平穩下來的思緒再次變得一團糟。「嗚……」

　　托涅拿咬牙拐了個彎，希望能透過方向改變來得到一些緩衝。

　　但他忘了，這片複雜的樹林是迷途血蜥的生存地盤！

　　「嘎嘶！」

　　迷途血蜥陡然出現在托涅拿斜前方，在托涅拿還來不及退後時張口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