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布烈格醒來之後想要找奇，他肯定會竭盡全力地幫布烈格尋找。如果在三天內找到，布烈格想做的任何事，他都願意代勞──甚至是不自量力地向丹恩動手。
相對的，他希望在三天內，布烈格能好好恢復，不要讓身體留下任何毛病。
「但……」托涅拿踏進奇的研究室、拿起預想要拿的物品時，忍不住苦笑道：「忒托那大人一定不會諒解的吧。」
他懷抱著複雜的情緒，迅速地準備好所有的東西。
當他回到布烈格與桑的身邊時，桑已經處理好布烈格的傷勢，正端坐在椅子上等他，並望著牆……發呆？托涅拿實在不太會辨認桑的表情，他永遠搞不清楚桑什麼時候是在思考、什麼時候不是。
但托涅拿暫時沒有時間去詢問桑，他必須在布烈格清醒前，把該布置的都布置好。
首先，他把從鍊金塔取得的禁武套件一一扣上布烈格的上臂、雙腿和頸部，並輸入魔力啟動套件的運作──這是為了限制布烈格的鬥氣，使布烈格的力量變得像普通人一樣。
接著，他拿出臨時購買的數種土系捲軸，不僅堵上牆面的缺口、加固四周的牆壁，還將牆壁加厚成原來的二到三倍。
最後他取走布烈格的配劍，並仔細檢查了房間裡外。確定該有的布置沒有錯漏，這才放心地看向桑。
桑，正微蹙眉頭、看著他。
「桑，謝謝你。」表達謝意之後，托涅拿再次關心地問到：「你還好嗎？」
「……嗯。」桑勉強地點頭，眼神掃了周遭一圈，問：「這個？」
「你說最好休養三天，不這麼做的話忒托那大人沒辦法好好休息。」托涅拿並不想多談論他自作主張的決定。因此，他馬上將話題轉回桑的身上：「桑，我剛才去找你的時候，你好像和伊在……說正事？」
桑猶豫了一會，點頭。
「是不是因為我突然打斷你們，所以伊生氣了？」托涅拿知道最主要的因素絕對和他沒有關係，但他還是故做煩惱地抓了抓頭髮：「我不是故意的，那時候我太緊張了，所以有一點衝動……桑，你回去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先和伊道個歉？」
「拜托……不然伊肯定又要教訓我了。」
托涅拿說完，很認真地看著桑、感受著桑的情緒。
他感覺到桑低沉的心情中，流露出一絲笑意，像是對他的任性的寵溺。但是，桑心中的笑意馬上就被沉重再次蓋過，緊接著，他就看見桑輕輕地搖頭：「不是。」
「桑？」
「多陪他。」桑低道。「下星期，要走。」
走？托涅拿一時沒反應過來，停頓了一下子才恍然。
「你和伊下星期就要前往戰線了？」
前段時間，托涅拿才聽說伏爾斯城爆發了第一場大戰。
那一戰的結果，是聯盟獲得優勢、佔據了伏爾斯城，而戰線也自那座城拉開，延燒了周邊的幾個村鎮，同時，還有幾個聯盟與主宰接壤的城市，也傳出敵襲的消息。
「他沒有。」桑答到。
怎麼會？托涅拿百思不解。
他以為，桑和伊在需要久別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分開。如果不是桑和伊妥協，決定留下來；就是伊和桑妥協，一起上戰場。
沒想到……這次桑和伊卻分道揚鑣。
「為什麼？」
托涅拿仔細觀察桑的神態，但這次，桑什麼也沒有表露在臉上，就連心情也維持著原本的沉悶，沒有太突出的起伏。
「如果行。」桑起身，伸手輕拍托涅拿的肩膀：「搬回家。」說完，桑靜靜地離開了房間。
「……」
托涅拿坐到桑原先坐的椅子上，想著桑所說的話。
「如果可以，就搬回魔法塔住……嗎？」他喃喃自語著，下意識看向布烈格。
他……能回去陪伊嗎？
「不能。」托涅拿輕道。
他不確定布烈格接下來會做些什麼，除非他能確定布烈格會固定待在什麼地方、確定能和布烈格有一定的交集，否則，他寧願無時無刻跟著布烈格。
伊不會永遠屬於他，但他希望他能有機會，永遠屬於布烈格。
因此，他無法將伊擺在第一位。
「有點……對不起伊。」
在托涅拿胡思亂想的過程中，時間緩緩地流逝。
大約過了一個時點之後，布烈格才終於清醒。
「……」
托涅拿惶恐地看著布烈格，怕布烈格對他的舉動不滿、大發脾氣。卻沒想到，布烈格醒來、坐起身後，只是望著房裡的擺設發愣。
整個人，也開始散出陰鬱的氛圍。
「忒托那……大人？」托涅拿走到布烈格身旁，試探地喚了一聲。
布烈格轉頭，看向托涅拿的同時，彷彿也發現了什麼。
「解開。」布烈格命令到。
依然如鋒的銳利氣勢，讓托涅拿忍不住退了一小步。
啊，不能退。想著，托涅拿又站回原來的位置，鼓起勇氣問：「您的傷，至少需要休息三天，如果現在解開禁制，您打算……做什麼？」
「……」
迎著布烈格的目光、面對布烈格的沉默，感受著從布烈格傷慟的情緒中，那帶著猶豫滋長蔓生的堅決。托涅拿，頓時明白布烈格未說出口的決定。
於是，他看著布烈格，輕聲說：「對不起，忒托那大──呃！」
「解開。」布烈格緊掐托涅拿的脖子，威脅到。
不。托涅拿痛苦地皺著眉頭，瞇起的眼神卻清楚地透露出他的堅持。
以他對布烈格個性的了解，他相信，如果布烈格真的想殺了他，就算知道沒有他的幫助就無法離開這個房間，也不會因此手軟、向他暫時妥協。
可是……難道布烈格就認為，他會為了生命而妥協嗎？
他確實沒有預料到，布烈格的鬥氣在被限制的情況下，鍛練過的力量仍然能危及他的生命。但……那又如何？
如果是為了自己的信仰，迎向死亡……
他可以，試著不要那麼害怕。托涅拿這麼想著，身體卻無法控制地顫抖。
無法順利呼吸的狀況下，頭腦也開始變得昏沉，當視線逐漸模糊的時候，他也感覺到了四肢的麻木。
這個過程對他來說極其緩慢、也極其痛苦。
然而最讓他無法承受的，卻不是觸摸死亡的過程。而是在這個時候，他還能比往常更加清晰地，感覺到布烈格心中那道潰爛的傷口。
「神靈啊……」托涅拿微張口，無聲地祈禱到。
請您，別再這樣考驗他。
「我要知道奇在哪。」
突然間，布烈格鬆開了手。
「咳、咳咳……」
托涅拿跪倒在地上，摀著喉嚨大喘著氣。
當他終於緩過勁時，布烈格早已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忒托那大人？」托涅拿走到床邊，試探地低聲喚到，甚至還伸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布烈格的臂膀。
沒有動靜。
「這……勉強算是信任吧？」托涅拿苦笑著，轉身離開。
他並沒有花太多的心思就找到了奇。
正確來說也不算找，他只是到鍊金塔外晃了幾次，就看見奇與丹恩成對出入的身形。
托涅拿拖延了一天，才將這個消息告訴布烈格。
得知消息的布烈格心情有所起伏，卻沒有再次衝動地向托涅拿動手，只是一個人坐在床上，看著空無一物的牆面沉默著，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就連三天後，從托涅拿婉轉的說詞中知道身體狀況沒有完全恢復、還不能離開時，布烈格依然沒有大發脾氣。
「忒托那大人……」
托涅拿為布烈格擔心，卻無計可施。他只能做好他該做的，然後，靜觀變化。
「忒托那大人，您的身體狀況已經沒問題了。」三天後，托涅拿透過鍊金儀器，確定布烈格已經完全恢復。「我幫您拆掉它們。」
托涅拿邊動手，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布烈格的表情。
然而，直到他拆完了，布烈格的神色都沒有什麼變化，沒有關注他的動作，只在禁武套件全卸掉之後，微瞇起眼。
當托涅拿收起所有東西、站直身體想說些什麼時，就發現布烈格已經起身、拿起托涅拿早放到床邊的配劍，看也沒看托涅拿地、筆直地踏向房裡的傳送陣。
「忒……」
托涅拿剛要叫喚，傳送的光亮便充斥了整個房間。
那刺目的白光彷彿一道攻擊法術，劃傷了托涅拿的心、讓他抽搐著疼痛。
「……」
儘管如此，托涅拿還是想也沒想地邁步跟上，跟著布烈格，一步一步地回到艾勒城、回到東十二號鍊金塔。
一路上，他沒有掩飾形跡，布烈格也沒有阻止他跟隨。
但托涅拿在看到布烈格踏進鍊金塔，杵在接待層中等待時，反而在外頭找了一個看得見布烈格的地方，躲了起來。
他……不能插足。
就算在他們爭執之後，托涅拿認為，他還是該一如既往地旁觀布烈格與奇之間的事。
直到──
「踏、踏、踏、踏……踏、踏……踏。」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