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號的修復,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當她終於嶄新地呈現在我的面前時,我是高興的。不管怎麼說,能夠和原來的成員,乘上同樣的星艦,去進行令人迷醉的星際任務,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但同時……
我也感覺到難過。
「你今天不太尋常。」
晚上,在我坐在桌前看著桌面發呆時,麥考伊帶著私酒突然造訪我家。
「老骨頭,我很正常。」
「少來,我可是醫生。」麥考伊說著,主動從我的櫃子裡翻出杯子,倒了杯酒給我。「而且還是你最好的朋友,你連想搞哪個妹都會提前告知我,還有什麼事不能和我講?」
我無法否認前面幾句,但後面……
老骨頭以為我覺得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女人搞上床?我不置可否地聳肩。
雖然我確實熱衷於對美麗的女性獻殷勤,但是,我非常訝異麥考伊有這種誤解。事實上,我看重所有能夠激發我的熱情,讓我可以避免寂寞、盡情活躍的機會。
和女人調情或滾床單只是其中之一。
想到這裡,我才赫然記起我還沒有回擊:「如果你是女人,我肯定以為你愛上我了。」
「或許吧。」麥考伊朝我翻了個白眼。「所以你願意說你在煩什麼了?」
「不是什麼大事。」我靠著書架,抿了口酒。
真夠辣。
「我接到命令,讓我在企業號的復航典禮上發表演說。」
麥考伊皺眉。「我以為你樂於在大庭廣眾下展現你的魅力。」
「當然樂意,老骨頭。不過是場演說,我隨時上陣都沒問題。」說著,我的眼神飄向不遠處的書桌。
麥考伊覺得我異常,我想只是因為……我想念派克而已。
「那你是因為……」麥考伊順著我的視線轉頭,並在我的桌上發現已故派克艦長的照片。「噢,吉姆。」
我看向麥考伊。
「人死不能復生。」
「很幸運的,我是那個例外。」我頓了一下,撇嘴:「老骨頭,你還真不會安慰人。」
麥考伊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你應該知道我主修的是外科,不是心理復健。」
我忍不住揚起嘴角,把玩起手中的玻璃杯,笑了幾聲。
不過,聽麥考伊說到心理復健,倒是讓我想起我的瓦肯大副。
一年前,史巴克同樣經歷派克的死,甚至是更加直接地親身感受了派克的死亡。除此之外,他在火山裡也曾面對過它,並且在後來,更哭著看我在他面前斷氣……
他一定受了很大的創傷。
但就我從麥考伊口中了解的,史巴克並沒有接受他人的協助,只是將這一切獨自忍受,並維持表現一如往常。
多令人不捨……呃,當然,我不知道史巴克有沒有接受烏胡拉的寬慰。和瓦肯人討論情感議題是困難的,而和烏胡拉討論……
我,其實,並沒有特別想要做這件事。
「嘿,老骨頭,你猜我現在打給史巴克邀他一起來喝酒,他會說什麼?」
「你瘋了嗎?」麥考伊眼睛大睜,滿臉不認同:「現在可是晚上十一點,你如果想自找麻煩也別拉上我,我沒興趣聽那尖耳渾蛋說明深夜非緊急事件通訊的不適當性。」
「他最近可沒惹你。」
「喔,是嗎。」麥考伊諷刺地冷笑幾聲:「不算你每天總是準時在早上八點二十分,滿身瘀傷地找我報到的話,他確實沒有惹我。」
「別這樣,老骨頭。」我笑道。
這一年裡,麥考伊總是對史巴克抱持不友善的態度……這應該是因為我堅持不讓他旁觀搏擊訓練所造成的。
我清楚記得,他剛知道史巴克要幫我做一對一近身搏擊訓練的時候,非常強烈地反對這件事的樣子──他壓根不覺得史巴克會正常訓練我,一心認定史巴克會找機會打斷我全身骨頭。
想到麥考伊當時因為我堅持否決他的參與,而跑去警告史巴克的舉動,我的嘴角忍不住揚起更大的角度。
要不是我真的不希望我和史巴克單獨相處的時光被干擾,我肯定會同意讓這麼關心我的老骨頭跟隨。
「少笑得這麼沒心沒肺。」麥考伊瞪了我一眼。
我給自己再倒了杯酒,笑著聳肩:「我以前打架打得滿身是血你都習慣了,現在不過是點小瘀傷,不用大驚小怪。而且,你不是只花五分鐘就搞定它們了嗎?」
「你最好祈禱我每次都能治癒你身上的各種傷口。」麥考伊沒好氣地搖頭。
「你可以的。」
我向麥考伊舉杯,而麥考伊煩躁地看著我好一會,終究還是拿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
「你不是要和綠血妖怪通訊嗎?」他說。
「我以為你不希望我呼叫史巴克。」
「我是這麼希望,但你哪次按照我希望的做了。」麥考伊抱怨到。
「或許下一次會。」我回到,順手拿起我的通訊器,接通史巴克的頻率。
很快的,通訊器傳出史巴克的聲音:「這裡是史巴克。」
「我是寇克,明天早上的訓練暫停一次。」
「請解釋。」
我隨口答到:「我應該起不來。」
「請具體說明。」
說明……
我瞄向專心喝酒的麥考伊,自然而然地說:「麥考伊堅持要我好好休息一天……」
「我可沒有這麼說。」麥考伊馬上抬頭反駁。「雖然我確實希望你多休息幾天。」
「老骨頭,喝你的酒。」我轉頭先對麥考伊說完,才再次面向通訊器,繼續被打斷的話:「他帶了點放鬆的東西給我,你要試試嗎?」
「瓦肯人不需要藉由外物來放鬆。」
是的,我當然知道。
待在地球的這一年,我找了許多和瓦肯這個種族相關的資料來閱讀,所以,對於瓦肯人的性格、態度、生活習慣等等,都比原先只透過觀察史巴克來得了解得多。
只是,我仍不滿足──即使我應該滿足。
我清楚知道他終究是有女朋友的人,而他的女朋友還是我船上的得力助手,一個我很欣賞並且重視的朋友。
從我腦袋能夠正常思考的時候開始,我就明白,我該嚴守某條界線……但顯然,酒精造成的衝動,讓我的腦袋逐漸陷入不正常的困境。
「但我需要。我想利用這個放鬆的機會討論點問題,老骨頭也是,你要不要也來我家聊聊?」
麥考伊露出見鬼似的抗拒表情。
「放鬆的時候討論問題是不合邏輯的,一般來說……」
「停、停……停下!」我粗俗無理地打斷了史巴克的話:「我不想管這件事合不合邏輯,只想知道你要不要來?」
「我──」
「總之不管你來不來,老骨頭和我都會一直在這裡等你出現。」
說完,我立刻中止通訊,大口地灌下半杯酒。
「咳、咳咳……」
麥考伊伸手拍了拍我的背。「吉姆小子,喝慢一點。這裡沒有人會和你搶食。」
「是沒有,但說不定你會阻止我喝太多。」我朝麥考伊擺手表示我已經沒事,「老骨頭,你說他到底會不會過來?他的宿舍離這裡才五分鐘路程。」
「肯定不會。」
麥考伊的直接,刺痛我。「他承認我們是朋友,朋友偶爾小聚聊聊是很正常的事。」
「沒有任何邏輯規定朋友會隨傳隨到,或者隨時接受小聚。」麥考伊停頓了一會,又問:「我應該再問你一次,你真的沒事?你剛才的表現不太正常。」
……或許吧。
我無視麥考伊的問句,回到:「但你總是及時出現。」
「喔,是啊,我會。」麥考伊又開始抱怨。「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總是得接受你的傳召,就算你沒表達你需要我出現。」
「老骨頭……」我微笑,幫他的杯子裝滿酒。「這或許說明了你愛我。」
「你想得美。」麥考伊一臉受不了。「我不會是你的那些美妙情人。」
「哈哈。」
我開懷大笑,但心情是苦澀的。
美麗可愛的女士們依然吸引我的目光,只是,這無法阻止我對他的需要。
史巴克……
夜晚極其漫長,我慶幸我酒櫃裡的存貨不少,足以讓我和麥考伊持續喝酒、聊天,順便讓我等待那個幾乎不可能出現的人到來。
還沒過兩點,麥考伊就醉倒了──這是我隨時倒酒的成效。
我從房裡搬出枕頭和被子,讓他在長椅上能睡得舒服點;至於我,在安頓好麥考伊之後,我依舊拿著我的酒杯,望著門口持續等待。
直到窗戶透入晨光。
七點,史巴克沒有出現。
事後想想,我這時真的是醉得神智不清。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在搖晃,告訴我得好好休息,我卻無視身體的警告,仍然決定前往搏擊場……我還該死地帶著我喝了一整晚的酒一起出門。
搏擊場離軍官宿舍大約是十五分鐘的路程,但今天,我卻花了快兩倍的時間才終於抵達。
很累,疲倦的感覺像潮水一樣不斷沖刷我的精神,可我不想放棄等待。
我坐在搏擊場邊,抬頭看時間。
七點二十八分。
幸好沒遲到。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很快的,讀數來到七點三十分整。
史巴克沒有出現,而我為此感覺失落,同時覺得這完全是我活該──誰讓我昨天可惡地拒絕讓史巴克了解我,拒絕他和我「心靈接觸」。
就這樣回去嗎?我遲鈍的腦袋思考了幾秒,才做了決定。
……再等等吧。想著,我背靠牆,仰頭盯著牆上的數字鐘安靜地等待著。
三十五分、四十分、四十五分……五十五分……八點十分……三十分……
正當數字要變成三十五的時候,我的視線突然被遮擋。
遮擋物好像是一個人。
我遲鈍地將視線向上移,然後,我看到緊皺眉頭的史巴克。
「你遲到了。」我抱怨。
而我的聲音沙啞得難聽。
「事實上,我並沒有遲到,你昨晚告訴我今天暫停一次。」
「我肯定沒那麼說,否則你才不會出現在這地方。」
「妮歐塔告訴我她看到你往這裡走,我認為你的行為有極高機率代表你狀況不對勁,所以我過來看看。」
妮歐塔……
從他口中吐出的名字重擊我的心臟,讓我清醒許多。
這時,我才看到烏胡拉正蹲在我旁邊,一臉擔心地扶著我的肩膀。
他們……是一起過來的。
「我很好。」我強打起精神,拍了拍烏胡拉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扶著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你們剛才在約會?很抱歉因為我打斷你們的行程,但我一點事都沒有,你們可以繼續你們預計的活動。」
「艦長,我不認為人類臉色蒼白、渾身發汗且腳步虛浮的狀態,能夠被稱作一點事也沒有,我建議你馬上向麥考伊醫生報到,讓他為……」
頭好痛。
我無力地閉上眼睛,然後……我覺得我還是睡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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