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長日誌，星曆2260.118，證明負面情緒確實能夠解除孢子對人體造成的影響後，史巴克中校及烏胡拉上尉以最快的速度達成指令，使企業號全體人員得以恢復正常。我們已協助桑德沃小組全員撤離，並順利離開星球軌道。」
在同意史巴克的休息請求後不久，我也跟著下崗，拖著叫囂著不舒服許久的身體，去找麥考伊報到……我完全能預想到老骨頭會多麼生氣。
不過，比起煩惱要怎麼擺脫老骨頭的碎碎念，我腦中更多是在想，讓史巴克向我要求休息時間的「瓦肯人的問題」是什麼。
「才幾個小時不見，你居然把自己的身體搞成這副鬼樣子？」麥考伊瞪著眼，強迫我躺好。
我揮了揮手。「沒你說的這麼誇張，這只是點小意外。」
「你哪天不出意外？」他沒好氣地插了我一針。
「輕點！」
「我還以為你不怕痛。」他撇嘴。「在這裡躺半天，別想著逃跑，我會隨時檢查你的狀況。」
無所事事地躺上十二個小時？我才不要。
我還想去關心一下史巴克的狀況呢……身為艦長，關心大副的狀況可是非常合理的，誰都挑不出毛病。
為了讓老骨頭放鬆對我的盯梢，於是我聳肩、閉上眼，假裝這次打算聽話地好好休息。
一個小時候，我終於找到機會溜出醫療室。
「艦長。」輕而低沉的聲音突然在我背後響起，我嚇得轉過頭。
是史巴克。
「你應該在獲得麥考伊醫生地允許之後，才離開醫療室。」他說。
我瞄了醫療室裡一眼，並豎起食指向史巴克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噓。」
幸好沒驚動老骨頭。想著，我快速遠離醫療室的區域。「老骨頭總愛大驚小怪，我就不過斷了幾根肋骨還有點內出血而已，他隨便拿他的儀器掃掃就復原了，哪需要花半天一天的時間來觀察。」
「艦長，我為此致歉。」
「蛤？」我邊走邊回望史巴克，見他以十足嚴肅的表情停在原地，我只好跟著停下，轉身面對他。
……我剛才有講什麼正經的事嗎？
「你應記錄我和所有船員在此次任務中的不適當行為，使我們接受應得的處分，讓所有人心生警惕，並維繫你的權威。」
史巴克的提議讓我頗為驚訝──我根本沒打算處分任何人。
「拜託，你不會真覺得我該建議星艦總部處置所有人吧？你們都是被未知生物影響，而不是自主選擇抗拒命令，我才不會為此責怪我的船員……你不許在報告上寫你建議我處置大家，這是命令。」
他挑眉，明顯不認同我。「艦長，這個命令極不恰當且不具備效力，星艦規──」
我連忙打斷他的說教，並走近他：「好啦、好啦史巴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這次真的不需要你說的那些。」在他緊繃的目光下，我帶著緊張的心情輕抓他的上臂。
很好，他沒閃開。
「你得相信我會用我的方式，處理好這次任務出現的船員問題。呃……你相信我吧？」
史巴克沉默了一陣，最後看著我，並我肯定的回覆：「無庸置疑，吉姆。」
太好了！
幾年前，誰想得到這個瓦肯人會願意信任我呢？
我笑著轉身，換了個話題和他閒聊。正當我打算邀請他和我前往用餐時，我看見烏胡拉。「噢，嗨，烏胡拉。」
「艦長。」烏胡拉向我打招呼，卻看也不看史巴克。
這樣不行。「嘿，來一下。」我扭頭朝會議室示意，率先走了進去。「你們該好好談談，我不希望我的軍官們彼此間鬧彆扭。」
……等等，我在幹嘛？
他們兩個的感情問題我插什麼手啊？他們坐下時，我的心情頗為複雜。
「我和他沒什麼好談的，他在星球表面上做的事讓我非常清楚，我就該和他分手。」
該死。
我突然覺得我應該要找個洞鑽進去，而不是繼續坐在這裡。
雖然我承認有時撞見他們約會，感覺都不是很好受，但我敢發誓，我絕對沒有期望或祈禱他們分手……我只希望能在值勤時間之外，有多一點時間和史巴克相處。
就只是這樣而已。
「奧米克倫三號星上的言行並非出自我的自主意志，妳無需因為任務中途發生的意外，產生情緒化的反應。」
我瞄了一眼史巴克，他的冷靜和嚴謹一如往常，而那彷彿在解釋曲速理論的公式化語氣，讓我的背脊微微發顫──企業號上就他敢用這樣的方式來描述自己的過失，完全不避諱對方是否是他的上司或……女朋友。
我突然很想念老骨頭和他扎人不眨眼的無針注射器。
「呃，那個……我想我應該離開對吧？」
我朝門口挪動，想避開這個看起來完全不妙的場合，可是烏胡拉居然阻止了我！
「不用，這裡很快就會結束。」她示意我坐下，完全不給我逃跑的機會，接著盯著史巴克說：「那或許是意外，但我要和你分手是因為你根本『不愛我』，你幾乎不對我表示關心，和我約會也只是你認為『男朋友應該完成這些事』，而不是你希望這麼做。」
「妳並未說明妳對此不滿。」
「我沒有任何不滿，但我無法接受只是外力的影響，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讓你和陌生女人談天說地、甜言蜜語。你和我約會的時候從沒有如此做過，只是『公式化』地維持你認為的情侶關係。這讓我覺得，要不是你認為耗費固定時間在情侶關係上是必要的，你更有興趣將這些時間放到探究科學現象、語言編譯……噢，或者還有討論艦長的事上頭。我厭倦了。」
我本來假裝我一點都沒在聽他們講，烏胡拉最後面說的那個讓我很在意。
「……等等。」我瞇起眼，看向烏胡拉和史巴克。「你們約會的時候討論我做什麼？」
烏胡拉朝史巴克微抬下頷。
「人類才能解釋人類。」史巴克說：「你的決定總是超乎邏輯，然而身為大副，我必須了解你的行為模式，而最適合為我說明一切的對象就是妮歐塔。」
「我的老天，這搞得好像是你想和我交往一樣。」
噢靠，我的嘴就該爛掉。
我猜我對於不是正經事的反射性回答，總有一天會害慘我。
「艦長，我不明白剛才的對話中，有哪裡提到我預計和你成為情侶關係。」
我撇嘴，「開個玩笑而已，史巴克，你什麼時候才會有點幽默感？」
「我不認為我需要幽默感。」
「誰說的，這很──」
「先生們，你們拌嘴夠了嗎？」烏胡拉雙手環胸，神態極度惱怒。
我閉嘴。
但我不知道那個熱愛討論和雄辯的瓦肯人，為什麼也跟著一言不發，他到底有沒有打算挽回他的女朋友？
「我要和你分手。」妮歐塔盯著我：「有異議嗎？」
我瞪大雙眼，倒抽一口氣。
你是小尖耶！快說些什麼來證明分手不合邏輯、太情緒化、太人類之類的，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嗎？我緊盯著史巴克，試圖用眼神暗示他這時候選擇沉默是天大的錯誤。
然而他完全沒領會到我的意思：「我沒有理由駁斥妳的決定。」
他真該慶幸烏胡拉手上沒有相位槍，否則他應該會再次倒地不起。
「很好。雖然你是個糟糕透頂的男朋友，但就其他立場來說，我仍然願意和你維持朋友及同事的關係。」烏胡拉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會議室。
「你就這麼同意和她分手？」我完全不敢置信。
「我已經試過挽留她。」
「你試過？」我壓根沒注意到他有這麼做。「我以為我剛剛挺專心聽的，你說了什麼來挽留？」
「我和她說明，在星球表面的言行並非出自我的自主意志，並告訴她不需要產生情緒化的反應──也就是建議她，不要衝動地選擇分手。」
……這到底是瓦肯那一半還是人類那一半的邏輯？我想我大概永遠猜不透這個獨一無二的混血兒。
但不管他的言行到底如何，從他恢復單身的那一刻起，有個念頭就無法控制地竄升到我腦海的最上頭。
把他。
只是同個時間，有另一種感覺壓制住我想讓史巴克「屬於我」的衝動──我的直覺，身為艦長最該具備的優秀素質告訴我，我不能那麼做。
為什麼？我覺得我該想清楚這件事，然而史巴克越顯困惑的眼神告訴我，現在不是個思考的好時間。
於是我別過頭，給他一個遇見烏胡拉前曾打算進行的邀約：「我餓了，你要一起去用餐嗎？」
「沒有異議，但在那之前，我還要向你回報一件事。」
「嗯？」我回頭。
「半年至一年內，我將有必要因為私人因素，返回瓦肯新殖民星一次。」
什麼？
「鑒於企業號目前預定的航線，屆時我將有可能離艦超過半年的時間，你需要選定其他人暫代或直接代替我的職務。首席科學官的職務，我推薦……」
他後面說了什麼我都沒仔細聽，比起他「打算離開企業號」這件事來說，他要推薦什麼根本不是個重點。
「呃……我能問是什麼私人因素，導致我必須暫時失去我的大副嗎？」
我不希望史巴克離開，無論是感情面或工作面。
然而，我不確定我是否該詳細詢問他的原因。他是以公事的角度來提的，可是我卻覺得我的問話，像是在用私人情緒處理這件事……這應該不是一名合格艦長該有的心態。
我感覺十分彆扭。
「這超出你能要求我解釋的權限範疇。」
「不不不，史巴克，我不是在命令你回答。」我立刻搖頭。
他不願意告訴我。這讓我感覺挫敗。
但我真的好想知道原因，就算讓史巴克覺得我不合格，我也想問個明白。「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以朋友的立場。」
問完，我做好被他譴責的心理準備，緊張地等待他的回覆。
沒想到，他認真地回答我了。
「這和瓦肯種族的生殖本能相關，我們稱之為pon farr。瓦肯人善於維持理性思緒，然而一到這個時期，身體的本能將會撕毀我們的邏輯，迫使我們無法壓制渴望交配的想法。」
pon
farr？我從沒在書上看見過相關介紹。
「我還以為瓦肯人都不做愛，會直接抽出精子和卵子，在研究室裡配對產生後代……你們真該讓人把這個編寫進宇宙種族總輯的瓦肯介紹裡。」我隨口說了句，並將視線挪到其他地方。
和史巴克討論「性」還真是個奇妙的體驗，要是老骨頭在這，他的表情一定非常扭曲及糾結。想著，我繼續說：「好吧，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久之後就會碰到那什麼生殖本能……等一下！」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你剛才還同意分手？」我看向史巴克。
不合邏輯，這太他媽的不合邏輯了。
「因為個人因素，拒絕烏胡拉上尉的合理請求是不恰當的。在還有時間妥善安排事務，並回到新瓦肯殖民星尋求其他解決方法的狀態下這麼做，非常不道德。」
我翻了個白眼。
比起和烏胡拉維持關係，更願意回到瓦肯？我才不打算讓史巴克順心如意呢。
「有時間妥善安排是吧，既然這樣，指揮官，你得到新的工作了。」我起身，擺正了臉色、俯視他。「修正我們原定的探索航線，確保企業號能繼續進行任務，並在你需要回瓦肯的時候，可以適時停在新瓦肯殖民星的軌道上。」
「艦長，為了一個船員更改既定目標是……」
「這是命令。」我絕對不打算改變我的想法。「我不會在任何情況下，使我的船員被迫長時間暫離企業號，這之中當然包括你，我的指揮官──我從沒想過要換掉我的大副。」
「……是，艦長。」
很好。
我不是個控制狂，但不知為何每次史巴克願意服從我的指示時，我都會感到特別開心……噢，這和他與烏胡拉分手一點關係都沒有，保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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