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乾澀的嘴唇，嚥下少許口水潤滑喉頭。「呃，雖然你們之前沒有人相信，但我一定要再次澄清我『不是』複製人，真的不是。」講完這麼一長串話後，不僅嘴裡口水的黏膩感變得更重，連嗓子也變得更乾了。
「你會證明這點。」克莉絲汀說到，同時將我左手的袖管拉高，讓我的手臂離開工作服的遮擋，暴露在她的視線之下。
她想做什麼？
皺眉時，我心裡冒出了某種糟糕的預感……突然，一陣刺痛沿著手臂竄上我的腦袋。
「嗞！」我倒抽一口氣，低頭，看著在微弱光源下稍微顯得黯淡的血液，從我手臂上的傷口處慢慢滲出。
這感覺很糟糕。
我指得是身體上的感覺，但如果從心理方面來說的話，倒是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不少：「看來我終於可以擺脫這鬼東西，並知道現在事情的發展了。」我微聳肩，並等待克莉絲汀幫我解除扣環的限制。
等待的過程中，我發現克莉絲汀的狀況不太好，尤其門口撞擊聲的間隔越來越短時，她暴躁的情緒明顯得像是頭頂有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口……在任何時候，穩定船員情緒都算是艦長的職責之一，不是嗎？
於是，我露出一點笑容打趣到，試圖解除她的緊繃：「題外話，克莉絲汀，我很高興妳沒有我想像的那麼討厭我。」
但克莉絲汀完全不領情，並且在解除扣環之後，才冷著臉答到：「這不好笑，『艦長』。」
「好吧，好吧。」
我搓了搓麻癢的手臂翻身坐起，讓臉上的神情恢復正經，並看向門口：「先告訴我發生什麼情況？外面是那個假貨嗎？」
如果是，我不介意開門海扁他一頓。
「他不見了，羅杰也是。」克莉絲汀語速飛快地道：「警報響之後我就在找他們，但是直到那兩個生化人突然出現、追趕我，我都沒有找到他們。」
警報？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聽到？
疑問就像隻蟲子，在我心裡撓啊撓的不肯安份，可惜以現在的情況來說，那並不是最重要的事。門外的動靜越來越大，雖然那扇門在我看來十分堅固──至少我絕對撞不破它，但誰知道生化人能不能辦到呢？克莉絲汀從進來到現在才過去沒多久，門就被撞得往房內凹了！
我可不想在什麼都不了解的狀況下，莫名其妙地又被抓住。所以，我非常明智地將不太重要的問題暫時晾在一旁：「妳是說儒克和安德莉亞？他們為什麼要追趕你？」
「不清楚，看到他們往我走來的時候，我覺得不對勁，所以直接轉頭跑了。」克莉絲汀想了會兒，又說：「躲避他們的過程中，有聽到他們嘴裡喃念一些詞語，比如竊賊、逃逸、捕捉、交換什麼的，但我不明白他們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詞語聯想是吧？我敢說我肯定能駕馭這遊戲。
「嗯……有其他線索嗎？比如被偷竊的東西是什麼，或是有什麼東西本來在卻消失了？」我假裝躍躍欲試地問到，希望能藉由輕鬆的表現來減少克莉絲汀的焦躁……
「咕嚕嚕──」
「……」
「呃，這間醫療室裡有類似複製機的配置嗎？」那響亮的聲音讓我無比尷尬，但不得不說，這點小意外反而成功轉移了克莉絲汀的負面情緒，「在思考前，我想我需要先來點食物補充能量。」
克莉絲汀翻了個白眼，指向我對側的牆面：「在那裡，但之前為了阻擋生化人的追趕，我把供電迴路完全切斷了。除非你能將醫療儀器的備用電源轉接過去，否則別說是做出食物，想看一眼菜色選單都沒辦法。」
「這主意挺好，可以試試。」我跳下平台，按克莉絲汀的指向找到了複製機。「在我成功之前，妳可以先回答我之前問的問題，順便說說從這裡離開後發生的事，越詳細越好。」
「除了羅杰和另一個你，我沒發現什麼本來在、後來卻消失的。」說著，她的語氣再次充滿憂慮：「我很擔心羅杰，他說不定早就被那個可怕的生化人抓住……」
我倒是不擔心這個。
實際上，當克莉絲汀說羅杰‧科比和那假貨都不見時，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是一夥的。當然，在還沒有證據的狀況下，這並不適合告訴克莉絲汀。
「那不是另一個我，只是一種狡詐的複製生物。」順口糾正後，我馬上將發問的重點轉向更加要緊的部分：「妳有試著和企業號聯繫嗎？」
想到不久之前，那傢伙特意來朝我放話的情景，我心裡的擔憂再次增加。
不過……
有史巴克在企業號上，就算那假貨登上企業號，事態也應該不會發展到非常糟糕的地步吧？
「當然。」克莉絲汀毫不猶豫地回應到，「找不到羅杰和你說的『複製生物』的第一時間，我馬上想到呼叫企業號，但……或許你想試試？」說著，她將她的通訊裝置遞到我身旁。
「狀況不樂觀？」接過通訊器後，我立即進行信號的收發調整，按克莉絲汀所說的自行嘗試呼叫企業號。
但不管我怎麼調整，通訊裝置只是傳出雜亂的噪音……這使我逐漸焦躁。直到我終於意識到，我是被那寂靜中特別突顯的雜訊給影響時，我才進一步地察覺，門口處的撞擊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
「看來我們暫時只能靠自己。」我聳了聳肩膀，緩和下自己的情緒，並將通訊裝置還給克莉絲汀。「保持每五分鐘呼叫一次企業號。」
我不能確定無法聯繫的原因是被外力干擾，還是企業號已經離開通訊器可以接通的範圍，所以就算成功聯繫上的可能性不大，持續嘗試也是必要的選擇之一。
「好。」
克莉絲汀接下指令後，我將話題轉回我被困在這裡時，外面發生的事上；同時，我重新開展剛才未完的另一個必要選擇──我發誓，回企業號後我會將配線方面的知識多複習幾次。
尤其是關於複製機的部分。
「要來點嗎？」在我成功讓複製機運轉，並取得簡單的肉類料理時，克莉絲汀也差不多說完了她在我被困住之後的經歷概況。
「不用。」她搖頭，再次嘗試連繫企業號卻失敗後，反問我：「接著應該怎麼做？那扇門已經無法開啟，我們只能一直待在這裡，你應該不是真的相信，這個機率渺茫的回覆會發生吧？」
我沒有馬上回話，只是囫圇吞棗地把食物都塞進肚子裡……果然餓久了，就算是吃一些無味的東西也會心滿意足。「我的運氣向來不錯。」我抹了抹嘴，聳肩補充道：「但除非到了走頭無路的地步，否則我也不會把勝算都壓在運氣上。」
「或許如此吧。」
「總之，會有辦法離開這間醫療室的，但出去之前，我想先搞懂是什麼改變那些生化人的態度。」誰都不喜歡沒頭沒腦的被追著跑，我當然也不例外，「和存活人數有關嗎？先前羅杰‧科比說的，只要超過四個人就會啟動生化人的攻擊程序。」
雖然我覺得這個攻擊程序純屬鬼扯，但畢竟還沒被證實。
克莉絲汀皺眉，思考好一陣子才說：「我沒發現有多出人來。」
「嗯……妳剛剛說，他們曾經討論過，要把那見鬼的複製儀器搬上企業號，或者生化人口中說的偷竊跟這個相關？」
「怎麼可能。」克莉絲汀搖頭，半信半疑地表達她的看法：「雖然他們曾和那些生化人對談，提出想帶走部分複製儀器進行研究的想法，但那些生化人完全否決了。」
「所以才會說是竊賊啊。」
我感覺我的聯想很合理，「妳想想，被否決之後，挑了個所有人都休息的時間偷偷潛入、竊取，然後還在妳一無所知的時候溜得不見蹤影……」
「羅杰不是這樣的人，他也不會這樣對我。」克莉絲汀強烈反對我的揣測：「就算是你想這麼做，那些儀器也不像是能在短時間被拆卸的樣子。」
「嘿，我難道是這樣的人嗎？」
「我是指你的『複製生物』。」克莉絲汀瞥了我一眼，強調到。
有不一樣嗎？
幾次交鋒下來，幾乎可以證明那假貨的思考面向，絕大部分都和我雷同，頂多是在手段方面可能出現分歧……
她的看法讓我覺得，有必要找個時間，好好搶救我在她心中的負面形象。
「如果不是儀器，還有什麼值得那個複製生物謀奪？」按照克莉絲汀剛才的發言，我覺得暫時別將羅杰‧柯比牽扯進來比較明智。「難道這個地底文明，還有其他驚人的發展？」
克莉絲汀抿起嘴唇，沉默了下來。
從微弱的光源中，我可以看見她的臉色非常不好，就像是因為我的反問感到氣惱……我衷心期望她能保持她的理智，雖然以私人因素來說，我可以接受她的一點踰越行為，但那絕不應該發生在此刻。
「我不知道。」幸好，她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非常理性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在休息前，羅杰並沒有帶我和那個複製人去其他地方，也沒有多說關於複製裝置以外的東西。」只可惜，她的語氣十分生硬──不過我可以接受。
「既然如此，那個可能就暫時不能被排除。」我起身，向克莉絲汀招手、示意他跟我走向另一個角落，並總結到：「上面有個通風口，我注意很久了，等會我們可以試著從這裡往外爬，看看會通到哪裡。」
「我們對這裡太陌生了，離開醫療室之後先找找看哪裡有區域配置圖。正常來說，應該都會有類似指揮中心或資訊室的地方，讓我們可以搜尋一些重要記錄；如果方便的話也得去看看那些誇張的複製儀器，我還記得那裡長什麼模樣，看幾眼就可以知道有沒有少什麼。」
我踏上還算堅固的小桌子，伸手扯下那有些歪斜的通風板，墊起腳尖、探頭看了看裡面。「這個寬度感覺是按照男生化人的身材訂製的，我和妳在裡面移動完全不會有問題。」
「……你確定生化人不會也從這裡爬過來？」
「這也不是沒可能，但他在這裡面行動的速度，絕對不會比我們用爬的快。」我甚至惡劣地希望那個生化人在我們離開後，真的試圖鑽這個通風口……或許，他會卡在這裡面？
克莉絲汀雙手環胸，沒好氣地哼了聲：「我不覺得這很幽默。」
「這是事實。」我無所謂地聳肩，「出發之前，還有其他問題嗎？」短暫交談的過程中，我將踏腳處又堆高了半個身位──畢竟我等下不能轉身給克莉絲汀幫手，這麼做才能使她有辦法自行爬進通風通道。
「沒有，不過你應該會需要相位槍。」
「……我以為妳沒配置？」
「大多時候，我也以為我沒有配置。」克莉絲汀尷尬地看向黑暗當中，迅速將相位槍塞進我手裡：「如果你記得你曾經排過的所有班次，你會發現這是我登上星艦以來的首次特遣行動。」
「大概記得吧。」確認相位槍調在擊暈檔後，我將相位槍放進通道，「雖然我挺慶幸先前在跟那假貨搏鬥時，妳沒有想起它，但這可不是個好習慣……希望妳以後不會再有類似失誤。」開玩笑似地提醒之後，我立即攀上通道，重新握住目前最為實用的防禦工具。
往前爬了一小段路後，我壓低身體、稍微轉頭向後方確認到：「能上來嗎？」
「沒有問題。」
克莉絲汀聲線略有起伏但仍算平穩，顯示這種攀爬對她來說確實沒有太困難。除此之外，她更出乎我意料地拿出照明裝置，從後方照亮了我前端的路徑。
我朝她露出鼓舞的笑容，「做得好。」隨後，我轉正視線，保持愉快又不失警惕的態度向前爬行。
不錯的起步，似乎預告了接下來的行動將會無比順利──實際情況也的確如此。
左彎右拐地前行約十分鐘後，我選擇了一個整齊乾淨的小房間，來讓我和克莉絲汀脫離通風管道；而更加幸運的是，我們在同一條走廊上的其他房間中，發現儲存有地底結構配置圖的電子裝置。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