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7日 星期日

【一縷執念(重生)】 八

  江清言覺得,每日學習的那一個時辰總是過得特別快。

  他看大師兄做的輕鬆,自己學著動手整理時,才發現那些往來的書信,寫的東西不只又細又雜,還少有連貫,並不好處理。

  而幫著整理了近兩個月,江清言才收到第一封寫了較多內容的、關於墨曦和一家的信──說是有較多內容,但也只是與墨家本家那一方的消息相比起來多而已,實際看完,江清言還是只能總結出「關係未明」四個字。

  只是其中有一段,令他特別覺得怪異,上頭寫著,墨曦和的祖父母於六年前相繼辭世,此後東域墨家的奴僕家丁,在每年皆有為數不少的汰換。

  「這是為什麼呢?」江清言百思不解,只是這與他要查的事情無關,想了幾日之後,便被他拋諸腦後。

  至於兩方的關係,江清言直到三年後,總結起那些斷斷續續得來的雜亂消息,才稍稍有了點頭緒。

  對比東域、北域兩方得來的消息,江清言認為重要的只有三點:第一,墨家本家的家主夫婦曾因故前往東域,途中遇險,洽被東域墨家大少爺夫婦所救;第二,本家家主夫婦遇險一事,起因為本支式微、旁系爭權,即便本家家主夫婦安然回歸本家,十年後仍抵不住分家謀劃,送走墨宵雲後雙雙遇難;第三,從援救本家家主夫婦到夫婦遇難的這十年間,即便當初的大少爺繼位為家主,與墨家本家的關係也只維持在年節送禮的程度,並未查到兩方有因交情而多出更親厚的書信往來。


  「師兄,若你是東域墨家的家主,會在多年之後,於新任墨家本家家主一脈仍鼎盛的情況下,僅因青年時曾與原本家家主共患難的交情,出頭扶持他們的孩子,替他們爭個公道嗎?」

  「不會。」大師兄頭也不抬地回道:「交情哪能比得上一族安危?若利處不大,至多將那孩子好好養著便是。」

  江清言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猶記得前生他陪同墨宵雲前往墨家本家的路途中,那墨曦和帶了好大一隊聲稱是東域墨家護院與門客的人手,當時不覺得奇怪,可現在知道了東域墨家的規模,便能立馬覺察出不對之處──那百來號人,就算連如今東域墨家的老弱奴僕都派出,也只將將湊齊而已。

  況且,那家主還不是親自領頭,而是派出嫡子墨曦和,率領那些可以說是用來捍衛一族勢力根基的人手,來幫助好友方成年不久的血脈。且那墨曦和,無論何時都沒有半分不滿,甚至表現出熱情襄助的態度……

  究竟是多大的利益,讓他們心甘情願做出此等安排?

  「我想讓探子分頭去查兩件事。」江清言深思許久後,斟酌道:「一為墨家本家是否有不傳之秘,好評斷是否有足夠大的利處吸引墨曦和一家;二則查探東域墨家是否已暗地培養人手,看看是否有機會循蹤勾出他們的謀劃。師兄以為,這樣的安排是否妥當?」

  大師兄手下停止書寫,想了想,覺得可行,「沒什麼問題,只是需吩咐兩域的探子往後行事得更隱晦,畢竟你說的那個墨曦和是友派的弟子,往深裡查的這些事不好讓他們察覺,否則被問上門,師傅也難替你圓過去。」

  「是,那這個需讓師傅先看過嗎?」江清言將大師兄的叮嚀補上信紙尾段後問道。

  大師兄瞧了眼日晷,「不用,我晚些去找師傅時替你說兩句就行。你不是與小師弟約好了?再不去,怕是來不及下山入城。」

  江清言一驚,真以為自己思索過於入神,以至於忘了時間,於是急忙轉頭跟著看了看時辰……這才發現大師兄不過是危言聳聽。「明明是恰好過去一個時辰。」他按部就班的收拾好桌案,並將回信仔細捲好放入細筒、讓信鴿帶走。

  「師兄,需要替你帶什麼回來嗎?」江清言臨出房門前,朝大師兄問道。

  大師兄擺手,「不用,你和小師弟好好玩,也不用急著後日回來。」

  「哪能呢,說好休兩日便是兩日,否則要是讓宵雲以為,說話不算話無大錯就不好了。」江清言搖頭道。「再說了,兩日後可是八月節,只讓師兄你陪著師傅也不好。」

  「噯?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師傅的性子,那日說不定都還想不起節日,繼續閉著關呢。還有,聽聽你那操心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教養兒子哪?」大師兄取笑一句,又道:「總而言之,一切都隨你便吧,要是半途改了主意想多玩幾日,也不用擔心我和師傅這處,只要記得吩咐青山城裡的管事送封信回來便行。」

  「師兄你這話說的……才是操心的跟養兒子一樣吧。」江清言無奈,學著大師兄的話反堵了一句回去。

  他每回要離開凌虛門時,總會聽見大師兄如此的吩咐,聽著就像是怕他出去之後會生出野性,再也找不回門派一般。

  「誰說不是呢。」大師兄不以為意,挑眉故意道:「要不,叫聲爹來聽聽。」

  江清言甘拜下風。

  自認臉皮厚不過大師兄,怎麼說都說不贏的他趕忙告辭,逃也似的離開東院,先取了錢袋和行囊,然後去往墨宵雲的屋子。

  打從給出每日處理門派事務的一個時辰過後,必會主動去尋小師弟的承諾,江清言沒有食言過半次。

  起初他心裡仍有許多糾結,特別是在夜裡夢見往事後的隔日,面對今世的墨宵雲時,總會孳生許多說不明道不白的情緒。發生的次數多了,又恍然日子仍按著原先的樣子未有變化,江清言心裡的諸多情緒也就慢慢淡了下來。

  直到現在,除了多注意與墨宵雲之間的軀體接觸,不讓小孩兒生出拉著他、往他身上撲……等等的習慣外,其餘相處便如以前一般毫無二致。

  只是偶爾,心中會生出一縷莫名的低落。

  他不知那感覺所起何處,亦不知驅散後藏匿何方,但卻是如影隨形,往往在他忘卻後的不經意間,又拂過他的心頭,惹起他滿腔愁緒。

  「師兄!」

  江清言才剛走近,連屋前迴廊的石階都沒來得及踏上,就聽見一聲雀躍的呼喊。抬眸一看,墨宵雲興匆匆跑出屋子的身影迎面而來。

  「等很久了嗎?」江清言微微笑著立定,等墨宵雲停在他跟前。

  墨宵雲睜著亮晶晶的雙眸,搖搖頭,「師兄忙完了嗎?」

  「是啊,你的小行囊準備好了嗎?」

  「嗯!」墨宵雲揚起笑臉用力點了下頭,「我去拿!」說著,轉身噠噠噠的跑回屋子裡,一息過後,又拎著個青色小包袱噠噠噠的跑出來。

  見著那個鬆散的小包袱開了個口,掉出裡面衣裳的一角垂在墨宵雲身側,隨著小孩兒的跑動抖啊抖的越漸拉長,江清言不禁失笑,「來,師兄幫你綁緊些。」他屈膝蹲下,將墨宵雲的包袱底部放在腿上,解開兩邊對角的結重新打過一遍。

  墨宵雲接過被打理好的包袱,嘴角揚起高興的弧度,彎著雙眸輕快地將包袱背到肩上,「謝謝師兄。」他瞄了下江清言的表情,試探地拉住站起身的師兄的袖襬。

  江清言愣愣地看向左袖,順著袖上那隻小手,看見墨宵雲忐忑的臉龐。

  也罷。江清言心想。

  都已經要帶墨宵雲出去玩了,若還時時惦記著要去叮囑墨宵雲不要太過依賴的事情,也未免太掃小孩兒的興,「走吧。」江清言淺淺笑著,反手撈住墨宵雲的手掌,便牽著小孩兒到前院取了馬,帶著小孩兒下山、走官道去往青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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