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5日 星期二

【一縷執念(重生)】 二十二

  江清言一走就是七個月,待在據點裡,成天擺著特別鎮定的姿態,可心裡卻是焦急不已。

  墨宵雲下落不明,他不知算好事還是壞事。

  往好的想,至少人沒有來北域,不需擔心若是墨宵雲真要報復這個墨家要怎的處理;但往壞的想,人如今蹤跡全無,走到哪裡?不知道。歷練是否順利?不曉得。是否遇上危險?不清楚。

  江清言覺得,這七個月裡他的嘆息,說不定都能抵上從前世到七個月前的數兒。

  他心裡雖認定墨宵雲應是不會到北域了,卻也沒放開膽提前回去。直等到年前半個多月才啟程,沿途還繼續憂慮著呢,沒想到方回到門派洗漱完、打理好周身,推開房門就見著他擔心了大半年的墨宵雲,正站在院裡候著他。

  背著光,江清言瞧得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墨宵雲經過這一年的歷練之後,究竟有沒有什麼變化。他愣了一小會兒神,還沒來得及跨出門檻走近看一看,墨宵雲就先喚了他一聲,身形沉穩、步伐卻略有一些急促地朝他走來。

  「師兄──」墨宵雲停在廊上,克制地看著江清言,一息後抿了下唇,低聲道了個歉:「對不住,讓師兄擔心了。」


  他更想和師兄說:我想你了。

  但不可以,他已和自己說好絕不能躁進,得依著師兄慢慢來,不能再嚇著師兄。

  江清言和墨宵雲隔著一道門檻,站在屋裡屋外對視。

  突然間,江清言心慌了起來。

  他在那麼一瞬,覺得像是看見前世的墨宵雲站在他面前,氣勢洶洶地包裹住他,彷彿馬上便會將他牢牢攫住,隨後吞食殆盡。

  但江清言眨了下眼睛後再看,又覺得是自己看錯了,墨宵雲應該不過是變得沉穩太多,可底子裡,還是那般怕給他們多惹麻煩的貼心模樣。

  「師兄?」

  「沒事,平安回來就好。」江清言笑回,本想拍拍墨宵雲的肩,指尖顫了一下後卻沒有將手抬起。

  他的師弟真的是長開了,秀美的面龐、高挺的鼻梁,一對微弧的桃花眼帶上左眼尾綴著的淚痣,即便面上淡然地沒有其餘表情,都不復以前總讓他覺得還沒長大的模樣,處處勾人目光。

  「我得去向師傅和師兄問安,牧師兄回來了嗎?」江清言不自覺地偏開視線,問道。

  「嗯,牧師兄前日回來了。」墨宵雲道:「我陪師兄一起去,好嗎?」

  「不用,你剛遊歷回來,總需要時間好好沉澱一下,先忙著吧。」江清言除請安外,還得向大師兄回稟這半年的事,而隔了半年,大師兄很可能也有話要和他交代,帶上墨宵雲……確實有那麼點不方便。

  墨宵雲垂眸,默不吭聲地往旁邊讓了讓,面上的表情幾乎斂起──這直接擊中江清言,惹得他霎時間愧疚起來。

  「若師傅沒有開口說要聚一聚,宵雲要來和我一齊用晚膳嗎?」江清言溫聲問道。

  墨宵雲沒有馬上答應,「不會太打攪師兄?」

  「怎麼會。」

  「那……我去讓小廚房準備點師兄喜歡吃的。」墨宵雲頓了下,見江清言沒有意見,於是很快接著問:「申時正會不會太早?現在是未時……三刻。」

  江清言估算一番,「酉時吧。」雖說他有些餓,但一個時辰恐怕不能處理完事情,他不想讓墨宵雲提前枯等。「若餓了你可以先吃點,還長著身體呢,別只顧著等我。」

  說那話的時候,江清言並沒有特別思考,只是按著習慣叮囑罷了,講完,他才發現自己的擔憂似是有些多餘。

  遊歷前,墨宵雲的身高就已與他相差不多,如今,卻是實實在在的高過於他了。

  「嗯,我聽師兄的。」墨宵雲順著江清言的話道:「師兄去忙吧,我會顧好自己。」

  瞧,多麼乖巧。

  羞赧之意盤旋在江清言腦海,不是因為自己的口誤,而是那幾個因懷疑油然而生的退拒瞬間。

  都是大師兄胡亂懷疑。江清言想了一遍,同時也在大師兄面前說了一回。

  「長膽了?」大師兄挑眉。

  江清言偏開頭,坐於離大師兄有兩臂遠的地方,輕聲說了句「不敢」。

  「有些事你願細想就想,不願那也罷,總歸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大師兄斜睨江清言一眼,裝作不在意地低下頭批閱一紙函札,隨後頭未再抬起,卻隱晦地道:「這回你的應變沒什麼差錯,往後也無須再多懷疑自己,偶有任性想依著心情來也無妨,即便哪天覺得形勢不比人強也不怕,師傅與師兄都是你的後盾,沒有誰能讓你委曲求全,懂嗎?」

  「我……懂的。」江清言覺得大師兄似乎講得有些嚴重,故而遲疑。「……發生了什麼嗎?」他不自覺淺蹙起眉頭。

  「要過節了怎會有事?別瞎說。」大師兄伸長右臂,在茶碗前的桌面空處輕叩兩下,「給我添點茶水,添完你就能走了。閒著呢就去看看你二師兄,再不然寫幾個福字備著貼柱上也行。」

  江清言在猜想大師兄說的這一番話是否在避重就輕,然而他沒敢目無尊長地盯著大師兄,只得在聽話地添完茶水後點到為止地補一句:「師兄別累著,若有需要幫忙定得找我。」

  大師兄擺手。

  江清言本要順著大師兄的意思被趕出去,但踏離書房前也不知是哪個筋節抽了一下,他轉頭又問:「師兄用過晚膳了嗎?我過會兒要去宵雲那兒,師兄要不一起?」

  大師兄的舉止明顯停了會兒。

  他原先是沒有用燕食的打算,可想著江清言的問話,卻是稍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師傅和你二師兄呢?」

  「師傅說了不來,二師兄那兒還沒去問。」

  「行,走吧。」大師兄擱下筆桿,按著扶手起身:「你二師兄在哪?」

  大師兄突如其來的雷厲風行,惹得江清言一頭霧水。

  「我這一路過來沒在後院見著,估計牧師兄若不在正廳就是在自己的院子裡吧。」江清言回,趕緊跟上已經自顧自往前走的大師兄。

  二師兄果然是待在自己的院子裡,不過江清言和大師兄一到二師兄房門前,就見著裡頭的桌上大抵盤碗盡空,殘餘的就是些湯湯水水──用膳一事,自然不用再問。

  江清言與二師兄打過招呼、問過好,隨意聊了幾句,便又和大師兄往聆風居走。

  他以為墨宵雲會在待在自己的院子,沒想到當他們走到聆風居外,卻只見到房裡是黑燈瞎火的。

  宵雲莫不是還在小廚房?江清言納悶,連忙招院子裡的僕役問了句,卻得到墨宵雲去了他的澄心院的答案。

  江清言心裡困惑極了,但也只得連忙領著大師兄往他的院子走。

  大師兄在江清言背後撇了下嘴角,無聲地哼笑了番。

  聆風居和澄心院其實不太遠,轉過兩條迴廊走到底就是了。江清言不知大師兄的步伐怎又突然閒適下來,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也很快就走到了頭。

  尚未踏過月洞,江清言就瞧見院子裡明幌幌的點起幾盞油燈,油燈中是墨宵雲提著食盒挺拔的身姿,動都不動的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也不知是等了多久。

  「宵雲。」江清言急忙大步上前關切道:「外頭多冷啊,怎麼不直接進去?」

  墨宵雲本沉浸在思緒中,眼神沉鬱,但一聽見江清言的呼喚,濃墨般深稠的眸光轉瞬化開,面上雖未帶出笑意,渾身的冷寂卻是消退了下去。「不冷,就想等等師兄。」他說道,迴過身迎接江清言,猝不及防地就瞧見江清言身後十步處,居然還吊著個並不想見到的人。

  大師兄對著墨宵雲冷凝的的目光,笑了一笑,目光毫不掩飾地透露出嘲諷之意:屁大點兒的小子,只要不揭穿?行啊,其他花招多的是,想玩什麼?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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