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管前一日睡下得晚，該起床的時候還是得起。一大早，睡眼矇矓的人被班主催著帶好行囊樂器，分坐上三輛有些簡舊的小馬車，向著鄰縣上路。
「哈嗯……不過半日的路程，這也太早了點吧。」小九哈欠連連地抱怨。
「小九，還想睡的話就躺下來睡吧。」塵拍了拍腿，示意可以借躺。
小九搖頭，還隨著馬車顛簸搖來晃去的，似是待會就會倒躺下去。
「小九，再睡會兒吧。」溫月淺笑地望著小九，伸出沒被冷抓住的左手：「過來躺著吧，那裏都是硬盒子，很難睡的。」
「唔嗯……」這回，小九乖乖地挪了身子。
「我說魅兒，這些個小鬼頭怎麼這麼愛你……」塵著實無奈，他以前可從未碰過這樣的事兒。
溫月不出聲地笑著，輕語：「怎麼，吃味了麼。」
「當然。」塵順著溫月的話笑答，伸手輕捏了捏幾個上車之後就倒下去睡的孩子的鼻。「這些小鬼，有了新哥就忘了舊哥了，討打。」
「呵……」
兩人低語，話裡的內容很隨意，有時聊天氣、有時聊另兩車的狀況、有時聊睡著的人、有時聊沒跟著出來的人，一條本來頗長的路，讓他們一聊，便減少了半程之多。再添上後來醒來的兩人的吵鬧，半日的旅途，很快就到了尾聲。
「你們這兩個小鬼，好歹我也頗照顧你們，怎都一直黏著魅兒，拿好自己的東西吧。」塵無奈地揉亂了膩在溫月身旁的兩人的髮，任命地在馬車於偏門停下後，負責拎他這車的東西。
「因為魅哥是美人。」小九毫不留情地道。
「因為六哥都不陪人家玩了。」冷嘟嘴理直氣壯地應。
溫月笑著摸了摸兩人的頭，拖著一左一右黏在他旁邊的少年和孩子，伸手幫忙抱了些東西。「快搬吧，其他兩車說不定還需要幫忙哪。」說的同時，他將頭往前後兩車忙碌的人影處輕點，作為提醒。
「嗯。」
府中總管給他們安排的住房離偏門不遠，也派了些僕人來當幫手，幾人很快地就把該搬的東西都搬到了暫住之處。
小而簡陋的住處離正門很遠，且除了自己這個班子外，還有其他許多不同類型的班子也陸陸續續進駐。於是這裡，變得格外吵鬧。
「班主……可以出去玩麼？」冷蹦蹦跳跳地指著外頭，估計是看到許多奇異的服裝感到有興趣。
「去吧，不過別打擾到人家，也別走太遠。」班主笑呵呵地拍著冷的頭，而後稍顯正經地和寧跟塵低聲討論著事情。
得到班主首肯的冷雀躍地在其他人旁邊繞轉，拉著要人和他一起到處玩玩，不過被小九潑了盆冷水：「我們待會兒都要排練，就你一個是閒人。」
「唔！」冷不開心地看一個個人都點頭同意，左望右望，鼓著頰巴上溫月：「魅哥哥陪我玩好不好……好不好嘛……」
小九一手叉腰，另一手用力戳著冷的側腦，力道猛得將冷給戳離開溫月身邊：「笨蛋冷別搗亂，魅哥塵哥寧哥依姐都是這回表演很重要的人，你要真沒事做就去旁邊睡著別吵！」
「好了好了……」溫月阻住小九不停的動作，笑著蹲在眼泛淚光的冷前，仰頭安撫起冷：「冷，待會兒在旁邊看我們練習好不？」
「不要不要我要出去玩嗚嗚嗚……」
溫月莫可奈何地以指腹輕抹冷的眼角，笑得更加輕柔：「冷乖……晚點等我們排完，我再陪你到處去完好麼……」
「不要不要……嗚嗚嗚……」
「得、得寸進尺啊你──」小九撈起袖子，越過溫月撲上去搓揉冷的臉「教導」著：「還哭、哭什麼哭啊你。」
「嗚哇哇哇哇──」
「小九啊……別老是欺負冷。」不知何時，班主不見蹤影，原來討論事情的塵來到小九身後，一把勾著小九的雙腋把小九提到一邊去給依。「交給妳了依姊。」
依點頭，牽著不太甘願的小九、帶著其他的少年少女往隔壁用來小作排演的房間離去。
寧撐膝彎腰，輕拍冷的背：「小冷乖，等事情忙好，不管多晚寧哥都陪你去外頭逛逛好麼？別哭了呦……」
冷抽抽噎噎地仰頭看了寧一眼，又往左看了溫月一眼，似是猶豫了一下，而後張開雙手一次撲抱住兩個人──雖然他的手沒法兒同時搆到兩人的腰。
「冷啊，你把你塵哥放哪了？」塵佯裝難過地走到冷身後，一把抱起終於安靜下來的冷，笑著把人放到床上。「哪，給你顆糖，吃完乖乖待著。」
冷的雙唇厥得像是能吊東西一樣，但這回，他乖乖拿過糖果，擺動雙腳踢了踢塵。
三人對視而笑。
跟著寧和塵到隔壁的溫月在離開時回望了一眼，看見含著糖的冷甜甜地笑著、倒在大通鋪上滾動。
溫月算是有些羨慕冷的，也有些羨慕寧。前者是因為他記憶裡從未有如此輕鬆的時刻，印象裡，他無論何時都在學習著父親想要他會的一切，就算有歇息的空閒，他常常也是繼續練習著，只為了看見父親滿意他的表現而給予的一點笑、一個擁抱。
而後者……雖然班裡不管是誰都說他與寧很相像，然而，溫月知道根本一點都不一樣，他只是習慣用這父親希望他表現出來的神情罷了。因為父親說，這般的表情不會讓人猜透心裡在想什麼、也能讓許多人放下防備，如此，對於盼望達到的目的便越發容易完成。
所以，他總是維持這麼個平淡溫柔地笑，只在判斷該露出其他表情之時，才將之換下。
若是他能像寧哥一般那該有多好。溫月時常這麼想著，他著實希望他無需思索便能自然地表現出父親喜歡的那種樣子，這樣一來，他或許便能更受父親喜愛了。
「魅兒……魅兒？」
「嗯？」
「沒事吧？」塵略有些擔憂地望著明顯恍了神的溫月。「你方才有聽到我說的話麼？」
溫月笑著輕搖頭：「有些想睡罷了，沒事的……你再給我說一次吧。」
兩人原來正坐在門外的石階上，望著星光點點的夜空談天。
「累了就進去吧，我可是因為你剛才說還不睏才陪你坐在這兒的。」說著，塵輕拉溫月要將人拉進眾人都熟睡的房裡。
「先告訴我你方才說些什麼再進去吧，反正不過是兩三句話。」溫月仰頭笑道，未跟著起身。
「你噯……」塵歎了口氣，坳不過溫月的笑，只得順溫月的意開口：「我方才是說，明日我們早起些，趁著小鬼們還沒醒時帶你到附近轉轉。」
溫月笑點頭，問：「你熟這附近？」
「嗯，以前有不少邀約都從這兒來，有空閒時間就會到附近跑跑，所以知道有個地方風景很好，可以帶你去見識見識。」塵撓了撓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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