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神識迷恍間,溫月聽見一清冷的聲音喚他。
掙扎著睜開眼,這才發現他躺在床上,身上的衣著也讓人換過了。當然,他也注意到了站在床頭的那人。「父親大人。」
溫月坐起。
溫琮靜立,刺冷的目光盯得溫月下意識低下了頭。
良久,溫琮淡道:「數日後,聽見竹哨時,除掉當下所有你瞧見的人。」
「是。」溫月含首,以為溫琮會瞬即離去,未料溫琮只是靜站床側,不發一語。
溫月疑惑,卻也不敢多問。
「看我。」許久,溫琮才又突然開口。
溫月聽話地抬頭,瞬間,讓深邃的黑眸給捕掠。
「竹哨響時,除去眼前所有之人,包括那班子裡的。懂麼。」
溫月身體微顫,然而他卻回:「懂得。」空茫的眼看著溫琮,毫無光彩。
溫琮又待了會兒,才如來時般悄然離去。
又過了一陣,溫月的神色才回復正常。
「父親大人?」微張望了下子,溫月失望地確定溫琮已經不在。
怎麼會沒注意到父親大人離開呢?溫月按額,惑想。但他沒在這上頭多費神,因為他發現身上少了個東西。
從裡到外都讓人換掉的衣服內袋、或者床旁桌側,都沒瞧見他一直以來細心收著的,塵送給他的那只製工粗略的偶。
溫月頓時慌張了起來。
正當他想起身到處找找時,房角落書架旁的白牆突然向側邊挪敞開一道窄門的距離。
「爺……」溫月輕聲喚著從裡頭走出來的人。
「睡得挺舒坦的嗯?」
溫月感覺到話語裡隱藏的惡意,但他只能裝作不知,轉問些他該問的問題。「爺……他們呢?」他怯問著,不正對大爺的視線,僅偷偷摸摸似的偶爾瞄上一眼。
「想知道?」大爺揚起一抹玩味的笑。「過來。」
溫月聽話地下床,走到大爺身邊。
大爺一摟,將溫月往敞開的密道裡帶。
密道裡陰冷且昏暗,儘管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油燈,但那晃動的光暈實在不足以照亮整條石道,或者給行經的人一點溫暖。
溫月順勢偎進大懷裡,用稍顫稍弱的聲音問:「爺……這是要去哪兒?」
「待會兒就知道了。」
踩著一層層往下的石階,溫月抓著大爺衣袖的手緊了又鬆,然後,他放緩聲調轉問:「爺……魅兒剛才找不到一個東西,不、不曉得您知不知道在哪兒……」
「嗯?什麼?」
溫月無法仰頭去看,所以,他不知此時的大爺露出了一種嘲謔且陰狠的神情。
「是一只不是很精緻的草偶……」
「那個玩意兒啊……」
「爺您知道麼?」聽大爺似乎知曉的語音,溫月詢問的聲音不禁有些歡躍。
「呵……晚點再告訴你,咱們到了。」
……到了?溫月抬眸望向四周,發現眼前寬敞了些,燈火也稍微密了點。
掛著燈的左側是一整面石牆,右側則排著或大或小的石房──用木柵欄封住的。
「爺……這、這是……」
「不是想見那天來攪咱們好事的人麼。」大爺倚牆淡道。
溫月順大爺看戲般的眼神望去,在最靠己側的陰暗小牢底部,瞧見一個被掛在牆上、傷痕累累的人影。
「六……六?」溫月渾身發寒。
他靠近柵欄,黑燦的眸呆睜著凝望,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知道塵還活著,因為他聽得見那微弱的吐息,只是……他不曉得塵還能挺過幾次──他一點也不認為大爺僅這麼發洩一次就會滿意。
「爺……六六他……六六會不會是死掉了……」溫月走回大爺身旁,佯裝出對塵的真實情況毫無所知的樣子。
「魅兒,人嘛……可是沒這麼容易就會死的。」大爺笑得令溫月感到可怕。溫月是不願看塵被折磨的,於是他輕搖大爺的手,求道。「爺,六六現在渾身都是血的,好駭人……您能不能讓人治治六六然後放了他……」
溫月也知道大爺應該不會太輕易地答應他的請求,可大爺露出的森然目光仍讓他不免心驚膽戰。「他很重要麼?」大爺問著,而溫月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最後,溫月低下頭,輕點了點。
「喔?比任何人都重要?」大爺的目光轉為陰險地不懷好意,而溫月仍然只能點頭。
「那麼……從現在開始不得違背我的話,在你聽話的期間我不會傷那小子,待會也會找人來治他一治。」
「爺,謝謝您。」溫月低著頭,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過來。」大爺攬著溫月,往裡頭邁步。
過了一間寬敞的空牢、拐了個彎後,溫月驚訝地發現最後的大牢裡,瑟縮著一群孩子。
或許是猜到溫月會有的反應,大爺先一步低頭冷語:「別忘了外面那小子。」
溫月輕顫。
此時,裡頭的人也因察覺到有人接近而警惕地圍攏朝外瞪視。
大爺毫不在意那些個憤恨的目光,把一圈鎖匙放進溫月手中,將溫月往前輕推。「把最前面那個小鬼帶出來。」大爺的音量沒刻意壓低,因此裡頭的人也聽得清楚,引起一陣騷亂。
「不准多提什麼。」在溫月方要邁步時,大爺低聲向他道。
因此,在溫月接近牢門、聽見裡頭有人喚他時,他只能裝作未聽見。而那在後頭刺著他的目光在他走進去後也絲毫沒有放鬆,隨著裡頭的人的叫喚而凌厲,似乎就是要等他做些多餘的事好拿來當憑依。
「魅、魅哥……」被大爺指著要帶出去的小九仍舊擋在所有人前面,憂慮地望著溫月。
「小九,和我出去吧。」溫月淡道,伸手輕拉九的手臂。
冷似乎是現在唯一敢放膽接近溫月的人,他拉了拉溫月的衣襬,怯問。「魅哥哥……你要帶小九去哪?」
溫月刻意地不理會冷,一把將九拉起,使勁撇開其他人將九帶出牢門。
能在這麼多孩子裡把九帶出,恐怕也是因為他們對溫月還沒什麼防心的緣故。
見著溫月鎖牢,九上前糾纏要溫月趁現在讓大家出來一起對付大爺,但溫月只是抓緊了時間不讓裡頭的人出來並把門用原來的鏈條鎖上,而後把鑰匙遞還給大爺。
「好孩子。」大爺滿意地拍了拍溫月的頭,要溫月帶著人跟他走。
大爺把兩人帶進了那間空牢,而後拎著九,讓溫月拿牆邊的鍊子把人銬起來。
溫月默默地依大爺的話行事,但耳邊響著的九的叫喊讓他很不好受。要不是因為溫琮的命令,他恐怕現在就會想動手──反正大爺似乎不會武,且旁邊沒有太多人。
「爺……我能不能上去歇著……」溫月努力壓抑下不舒坦的心情,低聲哀懇著。
只是大爺的一句話,便又讓溫月掙扎著留了下來。
「那只破偶,你不想要了?」大爺溫和的威脅刻意壓得只讓溫月聽見。
「爺……」
「嗯?」
溫月低頭,不再說話。
而後,溫月驗證了先前對大爺的判斷。
溫月手上曾染過血,只是……他從未被逼迫著施虐於他人,這麼個鮮血淋漓的過程,他是第一次親體。
溫月扶牆作嘔,逃避著,不想去看昏迷的九。
終於,大爺興致過了,領溫月回密道所在的小房。
似是滿意溫月的表現,從書架的櫃子裡拾出草偶扔給溫月,關了密道讓溫月好好待著便逕自離去。
溫月東摸西按的也找不著打開密道的法子,只得握著偶坐上床。
「對不起……」溫月摟膝靠牆蜷坐,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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