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28日 星期三

【Ocean Deep】 第四章(上)


  不知不覺,三個季節就過去了。

  在這幾個月裡,托涅拿不僅兼顧從鍊金工會申請來的工作、法術與鍊金術的修練,還常常進奇的研究室中幫奇打下手。除此之外,還利用任何可利用的時間去了解布烈格與奇的過往,以及布烈格對於各種不同類型的事的態度或看法。

  「我大概是忒托那大人自己以外,最了解他的人吧。」雖然只相處不到一年,但托涅拿有這個自信。

  而這份自信,有一部分要歸功於他對情緒的敏銳。

  對此,他始終有一絲疑惑。他記得……神族對於情緒並不會有特別的感應才對?

  「忒托那大人,您為什麼信奉神靈呢?」某次,奇正好外出且布烈格沒有跟著離開的時候,托涅拿忍不住提問。

  從平常的舉止看來,托涅拿完全感受不到布烈格對於神祇的尊崇或敬意。

  布烈格就像是一個將唯我英雄的思想刻入血肉中的獨行者,自信、冷傲,擁有力量、也擁有細膩的思緒與智慧。不認為自己會犯愚蠢錯誤、不容許自己有任何缺陷,更不接受任何人對他的言詞或舉止提出質疑……

  但是,有個例外。





  那些專制的行為所施予的對象,與理應被那專制行為籠罩的「任何人」中,並不完全包括「奇‧耶里」這個人。

  事實上,托涅拿一直覺得布烈格信仰的應該是奇,而非生命之神──因為布烈格在行事、言語、態度上的所有例外都只給了奇。

  比如,布烈格容許奇的指使,願意為了不急迫的雜事跑東跑西;也容許奇的質疑,願意與奇討論、分析任何事的可行性等等。

  「我覺得信仰的付出與獲得應該是等價的,因為感激從神靈那裡所獲得的一切,所以才會還給神靈最純粹的崇畏。可是又有人告訴我,信仰是寄托、是存在、是心……」托涅拿故意微皺眉頭,露出困惑的神情。「我不懂。」

  他的補充只是為了解釋發問的緣由。

  經過一段時間以來的試驗,有解釋的發問有比較高的機會能獲得布烈格的回應……不解釋,通常只會得到布烈格冷淡的一瞟,然後就沒有後續了。

  「我信仰祂,是為了不忘堅定自己的心。」頓了一頓,布烈格繼續道:「無關寄托、無關存在,只為了自己的意志。」

  好複雜。

  托涅拿慶幸自己並不是真的在煩惱信仰的緣由,否則肯定會因為布烈格的答覆而更加疑惑。

  「堅定……心?」

  問話出口之後,托涅拿突然從布烈格那裡感受到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

  有一點點苦澀、一點點痛苦、一點點不甘、一點點暴躁,還有一點點不滿足與……漸漸擴張的慶幸和動搖。

  一定是和老師有關。托涅拿想著的同時,也口快地把心中的想法給說出了口:「和老師有關嗎?」

  「……」

  布烈格面不改色地看向托涅拿,沉穩得一如既往。

  要不是托涅拿非常確信布烈格只對奇另眼看待,他很可能會被布烈格沒有絲毫破綻的表現騙過,以為自己說的有所偏誤。

  「忒托那大人,為什麼您信仰神靈,卻要為了老師放棄為神靈奉獻的機會呢?老師對您的恩惠難道比神靈給您的堅定來得重要嗎?」儘管面對布烈格的視線讓托涅拿心中非常惶恐,但他不想錯過這個可以當著布烈格的面,向本人追根究柢的機會。

  他相信,他那成熟穩重的忒托那大人不會為了他的口快,而做出什麼情緒化的舉措。

  應該不會吧?

  「你想問的是什麼?」布烈格沒有正面回應,而是反問托涅拿。

  「嗯……」托涅拿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您是不是……喜歡老師?」

  「……」

  「我聽很多人說您和老師應該是『一對』,可是我感覺並不是,至少老師對您的態度不像是。」托涅拿縮了縮脖子,大著膽繼續說到:「可是您對老師很好、也很在意老師,如果您不是個狂熱的追隨者,那就應該是……愛慕者。」

  托涅拿越說越沒有底氣,聲音也越來越小。

  「小小年紀,想得未免太多。」布烈格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所以……呢?托涅拿很想這麼反問,最後卻還是乖乖地保持沉默──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他再多說,就超過分寸了。

  「但你猜的沒有錯,我愛他。」

  看著布烈格極度直白的坦誠態度,托涅拿愣得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

  就連已經是多年情人的桑和伊,在面對幾年前他某天突然開竅的詢問時,也只是含糊其詞地應付了幾句,就轉移掉話題。

  「我的行為從沒遮掩,對其他人也不曾隱瞞。」布烈格彷彿是為了向托涅拿說明般地低道:「所以所有人都發現了,除了他。」

  兩句話,透出一份難以掩飾的無奈與壓抑氣息。

  「噢……可、可是……您為什麼不直接和老師說呢?」托涅拿熱切地自告奮勇:「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幫您讓老師發現!」

  對於這難得能幫上布烈格的機會,托涅拿表現得十分熱心。

  他並不是想要拉升他在布烈格腦海中的印象積分,只是單純地希望能為他的信仰付出些什麼。

  只是……

  「不用。」布烈格毫不猶豫地拒絕。「別多嘴也別多管。」

  「忒托那大人……我……還能問為什麼嗎?」托涅拿試探到。

  布烈格若有所思地看了托涅拿一眼,平靜地說:「我一個人,等著就夠了。」

  「……」

  等……嗎?

  「您這樣子……好辛苦。」托涅拿忍不住替布烈格感到委屈。

  話落,他再次感覺到一陣起伏極大的情緒波動。

  但最後,波動的情緒還是在那不變的臉色之下,逐漸被壓抑。

  「這就是我的信仰。」

  「……」

  托涅拿靜靜地回味著這句話。

  布烈格說這句話時的語氣明明極為平淡,但他的心卻不知道為什麼變得極沉,沉得好像連跳動的力量都快要失去支撐。

  這是為什麼呢?

  從有了疑問的那一瞬間開始,托涅拿常常會在不知不覺間又突然想起這個問題。可是他一直沒想出個頭緒。

  而布烈格和奇的關係……在他密切的觀察下,也仍然和他的問題一樣沒有半點進展。

  直到那個人出現。

  「您好,我是丹恩‧德萊爾,和九層的鍊金術師奇‧耶里有約,能直接上去嗎?」

  那時,那個有著褐色長髮與碧藍眼眸的青年──丹恩,給他的第一印象是非常溫和且有教養的。

  一般情況下,他如果碰到這樣子的人、再看到那人的手上持著鍊金工會的識別銘牌,肯定會毫不阻攔地在檢驗銘牌真偽之後,讓那人直接通過傳送陣上第九層。

  可惜……那位名叫丹恩的人要找的是奇。

  布烈格在昨天深夜時特別跑到他房裡要求他協助,告訴他:如果明天有人找奇,就把那人攔在一層並通知他,讓他來處理。

  「請您稍等一會兒,我幫您確認。」

  所以,托涅拿取走丹恩手上的銘牌,並到後頭隔間裡檢驗完之後,馬上連通了鍊金塔中的對話儀器,向布烈格回報這個信息。

  「告訴他現在不方便上來,我等會下去。」

  接受布烈格的指示後,托涅拿才離開隔間,將銘牌還給丹恩。

  「德萊爾先生,老師那裡現在不方便上去,請您等一下子。」

  「老師?」

  托涅拿微笑著,道:「您找的那一位正是我的老師。」

  聽他這麼說之後,那人露出恍然的笑容。

  這時,布烈格的身影也從塔內的傳送陣中顯現。

  當布烈格邁開腳步時,那人彷彿若有所感地回頭,並率先向布烈格打招呼:「早安。」

  托涅拿觀察到布烈格的臉色非常冷漠,比平常碰上不熟的人還冷,而且還隱隱透著排斥。

  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嗎?托涅拿很好奇。

  不過他能確定的是,這件事一定和他的老師有關。想到這裡,托涅拿豎起耳朵,努力將布烈格所說的話都收到耳裡:「你多跑一趟了,他暫時不需要你。」

  說得好直接啊!托涅拿感嘆到,並偷偷探頭去觀察丹恩的表情。

  那張精緻的臉龐上並沒有露出不滿或是困惑之類的情緒,只掛著和托涅拿初見時相同的微笑。「這樣啊……是有什麼急事嗎?我可以等一等。」

  「不用。」

  「放心,我是心甘情願等待的。畢竟……我也很好奇。」

  好奇?好奇什麼?托涅拿歪著頭,完全聽不懂兩人的對話。

  就在這時候,傳送陣又亮了。

  「總之,這裡不需要你,你可以走了。」托涅拿聽見布烈格如此說到,同時,也看見奇踏出傳送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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