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ean Deep】 第四章（中）

　　「丹恩！」

　　托涅拿看見奇在叫喚那個人之後，特意給了布烈格一記不滿的白眼。

　　想當然的……布烈格的臉色瞬間變得比風暴來襲前的陰天還沉。

　　進展到這裡，都還在托涅拿可以料想得到的範圍，但接下來，托涅拿卻對奇沒有因為布烈格的壞情緒，而多和布烈格說些話的行為感到意外──以往，奇就算不說幾句安撫布烈格的話，也會低聲抱怨幾句布烈格的無禮。

　　但今天，奇反而一直看著丹恩，也一直對丹恩所說的話答腔，幾乎完全無視一旁布烈格。

　　「所以說……那個叫丹恩‧德萊爾的人，是忒托那大人的情敵嗎？」在三人離開一層後，托涅拿雙手拄著下巴把身體的重量搭在櫃檯上，茫然地自言自語：「可是老師和那人不像是認識很久的樣子啊？老師在說話的時候還難得有點拘謹呢……嗯？」

　　托涅拿突然發覺不對勁。





　　他從來沒見過奇有任何類似拘謹的表現，就算是面對不認識的人，奇也總是我行我素地說想說的話，從不會為了別人的面子而保留言詞、也不會為了有求於人而放低姿態……

　　「忒托那大人是因為這樣才對那個人有敵意嗎？」托涅拿眨了眨眼：「怕老師是對那人一見鍾情？」

　　想到這裡，托涅拿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其實覺得……愛情是和他那眼裡只有鍊金術的老師無緣的。

　　不過，還是觀察看看好了。托涅拿心想。

　　「雖然那人給人的感覺很舒服……但忒托那大人才是老師最好的選擇！」

　　就像他認為他最了解布烈格一樣，他也認為這世界上最了解奇的就是布烈格。

　　情人，不就是專為最了解對方的彼此準備的稱呼嗎？就像伊和桑一樣。這是托涅拿心中對於愛情的理解，所以，比起應該是奇剛認識不久的丹恩，他更支持和奇熟識的布烈格。

　　可惜，他想觀察，卻反而找不到觀察的機會。

　　除了第一天，他還見過三個人一起出去吃了一頓午飯外，之後不管是早晨、午後、傍晚還是深夜，三人都深鎖在奇的研究室裡，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才踏出研究室的門。而在那之後，丹恩就直接離開了艾勒城。

　　「居然這麼快就走了……」托涅拿完全不理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只是應老師的邀請，前來協助的嗎？」在他喃喃自語的時候，他突然聽見後頭的通訊儀器傳出聲響。

　　九層。

　　托涅拿看見儀器上的魔晶燈亮在第九層的字樣之前，馬上接了起來。

　　「托托？」聽筒那頭，傳來奇的聲音。

　　「是的，老師？」

　　「明天早上六時叫醒我。」

　　「好的。」托涅拿答應之後停頓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還沒和奇說：「老師，祕里老師說我該回去進行晉階考試了，他希望我後天回去。考試大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可以嗎？」

　　伊的消息是在昨天傳來的，但那時奇還在研究室裡忙著呢，托涅拿根本沒機會去告訴奇。

　　「喔，可以。我這段時間要離開艾勒城一陣子，大概一個月吧，你不用急著回來。」

　　要出門？托涅拿有點驚訝。

　　他之前完全沒聽布烈格或奇說過……是突然決定的嗎？

　　「老師要和忒托那大人一起出門嗎？」

　　「嗯。對了，等我回來以後會看看你的學習狀況，你也該晉升正式的鍊金術師了。」

　　「好的。」

　　聽到奇的認可，托涅拿心裡有些興奮。

　　雖然他一開始學習鍊金術的目的只是為了接近布烈格，但學久了，也不免對這門知識產生興趣。

　　從成為奇的學生算起，到現在也過去了九個多月。在這段學習的時間中，他已經將鍊金術的基礎觀念熟記，也熟練了一級物品的製作，只是少有機會給奇檢驗而已。

　　所以對於晉階這件事，托涅拿本身是挺有信心的。

　　「雙職業者呢！」他緊握起拳頭，滿腔熱血地低聲激勵自己：「這樣一來，等我成年一定能幫上忒托那大人許多忙！也一定能追上他的腳步！」

　　特雷斯大陸上，無論哪一個種族都有所謂的成年祭禮。

　　祭禮這兩個字大多只是對於成年考驗的代稱，並不一定有實際的儀式舉行，而不同種族的成年祭禮進行條件都不相同，進行的時間、人數規定，甚至是考驗的類型都大不相同。

　　除此之外，只有人族的祭禮是形式上的測驗，沒有什麼困難度，只是一種比較熱鬧的慶祝方式。因此，其餘各族人的實力才會在祭禮前後有明顯的飛躍──前提是……撐過考驗！

　　比如：神族能夠接受成年儀式的年齡為十八歲，但必須飲用神力之泉的泉水、經過神力之源的淬體之後，才算是真正的成人。

　　所有經歷過成年考驗的神族人，在頸後連接兩邊肩胛骨的地方，都會出現一個灰色的符文。

　　但魔族的成年卻是和血脈有關。

　　到了一定的年齡，魔族的血液就會開始躁動，在體內奔馳並鍛燒他們的肉體與精神。通過血脈考驗的魔族人平均年齡約二十五歲，而他們的某一隻眼中也會隱約浮現代表著該血脈的血紋。

　　「躂、躂、躂……」

　　就在托涅拿收拾好櫃台、啟動好鍊金塔的自主防護法陣，準備離開鍊金塔買點東西吃的時候，他聽見熟悉的穩健步伐從門口處傳來。

　　「忒托那大人。」托涅拿揚起笑容，朝布烈格微彎腰。

　　布烈格沒說話，從斯特林環中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放到托涅拿手裡之後，就往傳送陣邁步。

　　那透過紙袋傳來的微暖，讓托涅拿馬上知道袋子裡裝的是給他的晚餐。

　　「謝謝您！」托涅拿快步跟上布烈格，一齊回到第九層。

　　他想要找機會問一下丹恩的底細，好再次確認布烈格對丹恩的態度。可惜布烈格一上去之後，就忙東忙西地確認著出行的所有物品與行程細節，完全沒有說話的意思。

　　托涅拿知道，和奇相關的事情，布烈格大多會拒絕他人的協助，所以他沒有多問，只是在會客桌旁邊解決手上的晚餐邊看著。

　　吃完以後他也沒多待，和布烈格道晚安之後，就先去休息了──明天一大早，他還要提醒奇起床呢！

　　隔天早上六時，托涅拿準時地叩響奇的房門、叫醒奇，接著就去外頭買了三人份的早點。

　　但直到托涅拿吃完了，奇還在忙碌著收拾要帶出門的工具，托涅拿也就只好拿著奇和布烈格的早餐，在旁邊等著。

　　「叩叩。」

　　當時計的指針指向七時半，托涅拿看見奇敲響布烈格的房門，然後，就看見奇滿臉猶豫地站在門前，一動也不動地沉思。

　　怎麼了嗎？托涅拿困惑地想。

　　過了十分度，當托涅拿看到奇苦著臉又敲了一次門時，終於忍不住走上前：「老師？」

　　「嗯？」

　　托涅拿本來是想接著問奇怎麼了，沒想到奇反而先注意到他手上的早餐。「噢，謝了。」奇說到，並順手拿走托涅拿手上的吐司和牛奶。

　　看奇吃得愜意、完全不再煩惱的樣子，托涅拿更搞不清楚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托涅拿茫然地站在奇身邊發呆的時候，奇突然對托涅拿笑說：「托托，我突然想到有幾樣東西漏放進行囊，我需要去找找，你幫我叫醒布烈格，讓他等會兒直接在一樓等我。」

　　「可以嗎？」

　　有問題。望著奇的笑臉，托涅拿腦海裡突然冒出了這三個字。

　　但托涅拿還是點頭。

　　「好的，老師。」他回應到。

　　看著奇轉身回到房裡後，托涅拿先是把手上的東西拿到不遠處的桌子上放好，這才開門，踏進布烈格的房間。

　　簡樸、井然有序就是這個房間的基調，就連布烈格的睡姿，都像是和房間融合一樣地規矩。

　　托涅拿走到床邊，看著布烈格即使躺在床上也依然挺拔的姿態，心裡不免又是一番崇拜的讚嘆。

　　可惜，他不可能成為一名騎士。托涅拿失落地想著，同時，伸手推了推布烈格的肩膀。「忒托那大人，醒……唔呃！」

　　就在托涅拿把手放到布烈格肩上、剛用力推了一下的瞬間，布烈格突然睜開眼，反手抓住完全沒有防備的托涅拿。而當托涅拿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被壓制在床邊的時候……

　　「鏘──嚓！」

　　他瞄見一隻寬厚的手掌抽出床頭旁桌上的劍，俐落地貼著他的脖子插入床面。

　　「……」

　　那鋒銳的劍身涼颼颼的，嚇得托涅拿不僅不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