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托涅拿剛醒，就感覺到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動了動手腳、從床上爬起來，並看了看四周。
「……魔……法塔？」
托涅拿發現他已經不在他待了三年的地方，而是回到魔法塔裡的、他的房間之中。
伊不打算限制他了？
「我……通過了？」他喃喃自語到，並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托涅拿對於自己撐過考驗這件事，抱持極大的懷疑──他非常確定他最後完全昏迷了，根本不可能理平混亂的精神力。
他想知道清楚的一切，不過……這只能問伊。
但是，他變得敏銳的精神力，並沒有感應到有其他人的存在。
伊哪裡去了？托涅拿邊想著，邊走向浴室。
雖然伊好像有幫他洗過澡、並幫他換了一身衣服，不過……躺了那麼久，他還是想泡點熱水舒緩一下身體。
「……這……什麼？」
當托涅拿泡完澡、洗完臉，開始擦拭身體、準備著裝時，他突然從鏡子裡，看到某個不在他預料之內的變化。
一開始，他以為是他眼花看錯。
但當他走近鏡子，仔細觀察時，才發現鏡子裡的他的左眼中，出現了暗紅色的圖紋。
那個圖紋，像極了一條吐著紅信、伺機而動的蛇。
「單眼出現血紋……這不應該是魔族才會有的成年特徵嗎？」
托涅拿一直認為他是純正的神族血脈，甚至剛進浴室、想確認他是不是真的完成了成年祭禮時，也都是先看背後肩胛骨附近，是不是有出現古語的組合符文。
可是，他現在居然發現，他的身上同時出現兩個種族的成年證明？
「叩叩。」
「……誰？」托涅拿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反問之後，才想到這一層樓裡正常來說只會出現一個人。「伊？」他喚到，同時打開浴室的門。
果然，是伊。
「感覺如何？」伊問。
「很不錯。」托涅拿回答。「我想測試看看我現在大約是在哪個階級。」
「不看實戰的話，差不多是剛晉級的初階魔導士的程度。」
托涅拿點頭，表示了解。
對話到這裡，兩人間突然陷入沉默。
托涅拿的沉默是因為是有許多問題想問，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問起；而伊……
他不曉得伊不發一語是因為什麼，但他有感覺到，伊的心情起伏不小：有緬懷，有憤怒，有慶幸……也有著些許哀傷。
想到這裡，托涅拿赫然發現了和他的身上出現魔族成年特徵相關的線索──能夠敏銳地感知情緒正是魔族的天賦。
「……你想問什麼？」
在托涅拿還沒結束思考時，伊打破了沉默。
「……」
托涅拿頓了一下，並沒有第一個詢問關於成年特徵的事，而是問了他掛在心中三年的那個人。「忒托那大人，在哪？」
他相信伊一定知道點訊息，至少……能給他大目標。
他已經和布烈格的生活脫節了三年，這麼長的時間，足以讓一個生活剛顛覆的人改變得徹底。托涅拿想要盡快地去全盤了解變化後的布烈格，所以，他希望尋找的時間浪費得越少越好。
「他的事，難道比你自己的事還要重要？」伊的語氣帶著濃濃的不滿與不認同。
托涅拿搖了搖頭，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平靜地說：「那就是我的事。」
三年，他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沒看見半個人影。
他就這麼待在微涼的石室中，一個人修練、一個人生活。
這樣的孤獨與寂靜促進了他的思念，也讓他擁有更多的機會和自己對話，讓他一步一步地，對自己真實的想法更加地了解。
「那騎士不是好的選擇。」伊皺起眉頭說到。
或許是因為托涅拿成年了，所以，伊說起話來比以往直白了許多：「他太自私，心中永遠只會將他自己放在第一位。」
「……我知道。」托涅拿說這句話時，猶豫了一會。
但最後，他仍舊沒把心裡的話說出口。
他沒有告訴伊……他其實也是那樣的人。
托涅拿認為，他之所以會那麼地崇拜布烈格，固然有一方面是因為布烈格的實力，還有他對承諾的堅持。但最主要的因素，是他後來發現，他對於布烈格的性格，懷抱著強烈的嚮往。
他嚮往布烈格將本身放在第一位的自私，因為他的潛意識，讓他同樣做了自私的事；而他更嚮往地是，布烈格的自私能無視他人的目光和他人的耳語，因為他做不到這一點、他容易在乎他人的觀感、他人的評價──尤其是和他最親的伊與桑。
「請告訴我忒托那大人的下落。」托涅拿再次問到。
而這次，他得到伊的回答：「前線。」
「謝謝。」托涅拿得到答覆之後，直接繼續下一個他想知道的問題：「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不是純粹的神族？」
「……」
伊盯著托涅拿的雙眼，沒有馬上回答。
「我知道幾乎所有神族都對魔族沒有好感，你不告訴我……是怕我不小心洩漏嗎？怕讓人知道你有一個混了魔族血的外甥，面子上不好看，讓你感到恥辱？」
「沒這回事。」伊馬上否認。「以前你還小，沒必要告訴你讓你多想。」
「但這三年呢？」托涅拿反問。「在我想不透我為什麼還不能成年時，為什麼不告訴我？不要和我說，我就算知道了對事情也不會有幫助。」
「……」
「還有，我在書上看過一些其他種族的記載，上面說，魔族的成年最好由族中長輩的血脈引導。告訴我，那天我聽到的聲音……是我的誰？」
「……」
伊仍舊維持沉默，但托涅拿並沒有因此打退堂鼓。
他堅定地、再次要求：「告訴我。」
「……我把我的筆記放在桌上，你對照書櫃上的魔法書去研究。我最多給你兩個月，兩個月內我要前往戰場。」
托涅拿不滿伊的拒絕回答。「伊！」
「那個騎士，也在我要去的戰地，你錯過的話，就自行想辦法找他。」伊冷淡地說：「提醒你，最好用瀏海蓋住你的左眼，現在的聯盟，至少有半數的人容不下半點魔獸兩族的血統。」
伊完全不理會托涅拿的追問，說完後，果斷地轉身離開。
「……容不下……嗎？」
到底真正容不下魔族血脈的人，是誰？托涅拿心中充滿對伊的猜疑。
「……難怪。」
難怪他始終覺得，伊不太關心他。
托涅拿毫無表情地笑了幾聲，隨後走出浴室，拿起伊所說的，放在桌上的魔法筆記。
「兩個月？」托涅拿搖頭。「一個月就要熟練。」
就算要玩命般地修練才能達成，他也會做到。
他不想再待在……不歡迎他歸屬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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