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夢千華 賀歲番外──承緣

【之一】　源起

　　除夕，圍爐團圓，這尋常人家間的尋常事兒，從來都和尹扇無關。

　　所以當尹翔硬拉著他，到正廳中的小輩一桌用年菜時，尹扇心裡多是驚懼的。

　　尹扇垂著頭、戰戰兢兢地撐完一頓飯的時間，跟著尹翔起身，以為尹翔將帶他回房，讓他躲開同桌的所有刺人目光時，卻發現尹翔卻是拉著他，跟上幾個大孩子的步伐，去向祖母討壓歲錢。

　　「哥……我到外邊等你吧……」尹扇怯怯地道。

　　「等什麼等，你也是咱尹家的一份子，等會兒站直、多說點好話，懂麼？」

　　尹扇低頭，幾不可聞地應了聲：「嗯。」

　　回是這麼回，可尹扇最後還是臨陣脫逃了。

　　趁著尹翔揚起笑臉，和祖母說吉祥話時，尹扇悄悄地縮起身子往後退開，然後，在尹翔還沒發現前，轉身，快步走出大廳、跑回房裡。

　　哥等會兒一定會生他的氣的。尹扇心想。

　　他清楚尹翔的脾氣，可是……比起讓尹翔生氣，他更怕站在大人們的面前。所以……

　　「啪！」





　　瞧見門板被尹翔大力推開，尹扇的身體抖了一抖。

　　他站在房正中，低著頭，不敢看尹翔。

　　「尹扇！你挺有膽子的麼！」

　　聽見尹翔明顯透出氣憤的聲音，尹扇剎時紅了眼眶。「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我不是說我不喜歡聽你向我道歉麼！」尹翔氣呼呼地走過尹扇身邊，重重地拉開凳子，坐下。「呆站著做什麼，我渴了，去燒茶水！」

　　尹扇抿著唇，忍著不抽鼻子，懦道：「馬上好……」然後，頭抬也不抬地走到桌前，拿走空茶壺。

　　正當他要轉身往房外走時，尹翔拉住了他。

　　「抬頭。」

　　聽見尹翔的吩咐，尹扇猶豫了一下子，輕輕地搖了搖頭，抽出手，趁尹翔還沒反應過來時，逃也似地小跑出去。

　　尹翔不喜歡看他哭，他都快忍不住哭出來了，又怎麼敢抬頭讓尹翔看見，惹尹翔更生氣呢？

　　不過他這再次逃跑……肯定也是讓尹翔更生氣了吧？

　　尹翔會不會因為這樣，就……不要他了？

　　尹扇蹲在灶房裡，看著小爐裡的火舌，邊擦著眼淚邊擔心著，渾然沒發覺一路跟著他的尹翔，正站在灶房外面，皺著眉頭、看著他抹眼淚。

　　尹翔站了好一會兒，才若有所思地離開。

　　一刻鐘後，尹扇帶著驚惶的心情，拎著熱水回到房裡，不意外地見著尹翔板著臉的樣子。他戰戰兢兢地走到桌前，沖好一壺茶，並將茶水倒進杯子裡。

　　「放著，你過來。」

　　這時，尹翔命令到。

　　尹扇順從地走到尹翔面前，忐忑地看著尹翔。

　　「你會什麼吉祥話，說來聽聽。」

　　尹扇對尹翔的要求感到困惑，他偏頭想了想，輕聲道：「歲歲平安、萬事如意？」

　　「不要這些平常的話，說些會讓我開心的。」

　　「唔……」尹扇苦惱了好一會兒，才試探地說：「祝哥能天天遇到美人兒，時時能贏大少爺和二少爺？」

　　「嗯，這不錯。」

　　尹翔摸了摸尹扇的頭，軟聲道：「既然你不喜歡和那些人吃團圓飯，哥就不逼你了，諾，拿好。」說著，他從兜裡拿出一小串銅錢，放在尹扇的手掌心裡。「以後，你年年跟哥說吉祥話，哥就給你發壓歲錢。」

　　「謝謝哥……」尹扇捧著銅錢，靦腆地笑著。

　　「小扇，你就是要笑才可愛。」尹翔側過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頰，道：「來，給哥親一個當新年賀禮。」

　　尹扇眨了眨眼，聽話地掂起腳尖，在尹翔頰邊點了一記。

　　尹翔瞇起眼，滿意地揚起了笑顏。



【之二】　緣承

　　十數年後，改以溫琮為名的尹扇坐在房裡，面色沉冷地對著書冊。

　　房外，一個單薄的身影像是做錯事般地低著頭，靜立院中。就算身子被凍得發抖，就算身旁還有個人一直勸他回暖和的屋子裡，他仍是動也不敢動。

　　「噯，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見溫月雙唇已凍得發白，夏雲急得跺腳：「琮又沒讓你站在這兒。」

　　「可是今早晨練，我讓父親生氣了……」溫月低道：「父親沒說我能離開，所以這是我應受的處罰。」

　　「可你都站了三個時辰了，不說午膳，連早膳你都沒吃，你的身子根本已經受不住了。」

　　「我……可以。」

　　夏雲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溫琮把房門鎖著，夏雲才不會杵在溫月這兒做些無用功，去磨溫琮開口讓溫月進屋，絕對比磨溫月，讓溫月自個兒想通來得可行多了。

　　夏雲無奈地看向緊閉的房門，低聲喃喃：「琮……到底在做什麼哪？」

　　房裡的溫琮，將房外的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他該出去，可有一件事，他還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溫琮放下書卷，走到書櫃前拿出一只檀木盒，一按扣環、輕輕將盒蓋掀起。

　　裡頭，躺著幾串暗淡無色的銅錢。

　　他向盒裡伸手，卻在即將觸到銅錢前頓了一頓，他僵著好一會兒，才終於揀起其中一串。

　　「……」

　　「溫！」

　　恍惚間，溫琮聽見房外夏雲的驚叫，然後，便聽見夏雲慌張的呼喚聲：「琮！琮你快出來，溫他……他昏過去了……該怎麼辦啊！」

　　溫琮蹙眉，將手中的銅錢收入懷裡，並將盒子蓋好、放回書櫃上頭後，才開了門，邁步出房。

　　「琮……怎麼辦？」

　　「沒事。」溫琮平靜道，抱起溫月回到房裡，落坐床緣，手貼著溫月的背，給溫月渡了一絲氣過去。

　　「琮，今兒個可是過年，你還那麼嚴厲。」夏雲擔心地看著溫月，替溫月抱怨到：「他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好可憐。」

　　「嗯。」

　　「琮，我去灶裡拿些吃食，給溫填填肚子好不？」

　　「嗯。」

　　夏雲得了溫琮首肯，興高采烈地跑了出去，取上幾樣還有些溫度的小點心，回到房裡。

　　這時，溫月才悠悠醒轉。

　　「父親……」溫月怯怯地看著溫琮，喚了一聲。

　　溫琮拿過夏雲手裡的筷子，直接挾了個丸子放到溫月嘴邊。

　　溫月愣愣地坐在溫琮腿上，看了溫琮好一會兒，才在夏雲的提醒下回過神，張口。

　　咬著丸子的時候，溫月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父親……沒生他的氣了麼？

　　要不，怎麼會對他那麼的好？

　　溫月受寵若驚地想著，一頓沒填飽肚子的飯，卻是吃得極為開心。

　　「琮，明天帶咱們下山走走吧？」

　　見溫月臉上稍微回復了血色，夏雲才有了閒話其他事兒的興頭。

　　「嗯。」

　　「太好了！」夏雲歡呼，「這回下山我還想吃糖葫蘆，琮……你能不能買給我和溫？」

　　溫琮看了眼夏雲，將腿上的溫月給放到床上，起身走到桌邊，取過桌上的一串嶄新銅錢，遞給夏雲。

　　「這是什麼？」夏雲歪頭，不解地問。

　　「過年，發壓歲錢。」溫琮淡道：「以後，要買什麼自己斟酌。」

　　「好噯！」

　　溫月坐在床緣，眼巴巴地看著夏雲手裡的銅錢，很是羨慕。

　　他覺得，父親真的對雲好好。

　　「琮，這是我和溫一起用的對吧？」夏雲看見溫月的羨慕，怕溫月以為只有他有，心裡覺得不公平，於是給溫琮眨了眨眼，希望溫琮不要讓溫月難過。

　　「不是。」

　　可是這回，溫琮壓根沒理會夏雲，直接否認。

　　夏雲微張著嘴，愕然。

　　而聽見溫琮回話的溫月，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濕熱。

　　不行，不能哭。溫月想著，低下頭，用力地眨了眨眼。

　　這時，溫琮才從懷裡掏出那串短了許多，看起來也挺舊的銅錢，走到溫月面前。「伸手。」

　　溫月茫然地抬頭，兩隻手都伸到了溫琮面前。

　　見溫月傻楞楞的樣子，溫琮唇角笑意一閃而過。「收好。」說著，他將曾屬於他的壓歲錢，放到了溫月手心裡。

　　溫月小心翼翼地捧著溫琮的賜予，開心卻含蓄地笑了。

　　「謝謝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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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本來想直接取名叫壓歲錢的，實在沒什麼命題細胞啊（掩面

然後，本來還想寫溫月失憶之後尹桓給溫月發壓歲錢

還有陸兄給末冷發壓歲錢的故事

不過，我寫到睏了（汗）九天連假期間如果我還記得的話再補上吧（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