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骨頭。」我抬頭，認真地和他對視，省得他真以為我在瞎扯。「你還記得一個月前在厄帛瑟吉星遭遇的狀況嗎？」
「當然，我想有直接參與到的人到現在都還會印象深刻……真可惜綠血妖怪在艦橋上，我真想知道他會回想起什麼。」
麥考伊這一插嘴，讓我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感覺和台詞都被打亂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怎麼還再針對史巴克？我記得他最近很少和你爭論。」
「或許只是剛好沒什麼機會，我最近正忙著檢查全艦人員的身體和心理狀況。可惜史巴克仍然健康得要命，我真想要有機會能強迫他躺在醫療室一次……還是算了，如果一整天都要看到他，我肯定會被搞瘋。」麥考伊撇嘴，一臉無法忍受的樣子，搖頭。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史巴克被麥考伊命令不能亂跑？這光想就很有趣。
「所以呢？」麥考伊主動回到正題：「意外結束後我們討論過，你說你在那個裝置下回憶起小時候的生活，而那讓你情緒變得非常不穩定，我還花了快一個禮拜的時間，才終於讓你擺脫影響。」
「記得還真清楚。」難怪我總沒辦法逃過老骨頭的盯哨。「其實那次，我還回想到其他事……嘿，先別瞪我，我是覺得沒造成什麼影響，所以才沒說。」
「我沒問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瞞著？」麥考伊看起來頗不高興。
剛才應該先要他不准生氣的。
「老骨頭……」我無奈地朝他擺手，「反正我就是到現在才發現那對我產生影響嘛，你到底要不要聽。」
麥考伊仍然瞪著我，但至少沒再開口碎碎念。
「那個……嗯……」我皺眉。「我不知道該怎麼講，或許那可以算是很多人常說的初戀？總之我對她的感覺，和我碰上其他漂亮女孩時完全不一樣……那樣的感覺我還是第一次經歷。」
我故意用「她」來做為稱呼。
「你？初戀？吉姆，你確定你要講的不是初夜？」
「嘿！你知道我在講什麼。」他說得好像是我只用下半身來選對象一樣，不過我不否認這其實是個挺簡單方便的方法。「她很性感、很吸引我，但我就是沒有想要和她……更進一步。」
「這是我認識你到現在，你說過最好笑的笑話。」麥考伊大笑兩聲，彷彿不這麼諷刺我會要了他老命一樣。「所以那時你抱著認真的心態追求她？」
「沒有，我也沒把她。」
「……」
我沒看老骨頭的表情，只是盯著空了的玻璃杯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知道我愛死她了，我總是忍不住去關注她，希望她也能隨時注意到我、覺得我是她看過的人裡最出色的那一個；我甚至願意為她冒險……好吧，就算沒有她我也喜歡去冒險，但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任、何、事，哪怕她叫我去死我也──」
……慘了，這好像哪本年代久遠的羅曼史小說題材。
「是不會就這樣去死啦，但老骨頭，你知道我想表達的意思。」我尷尬地攤手。「我愛她，但我他媽的不明白為什麼我就是沒有想要追求她，她明明是這麼的迷人……」
「她那時候有男朋友？還是你有名義上的女朋友？」麥考伊突然插嘴，提了個假設。
「沒有，我確定我們倆都沒有。」不管是女朋友還男朋友他都沒有，更不用說我了，我在心裡補充到，同時搖頭。「反正最近就這檔事搞得我一個頭兩個大，我想搞清楚為什麼當時我既想要她、又不想擁有她。」
我都快搞不懂我自己要說什麼了……不過，至少我成功讓老骨頭不對我起疑心。
他的表情簡直像在說：「快看看那可憐的天才，居然被愛情弄得不知所措。」
拜託，我才沒有被搞得不知所措，我只是有點困惑而已！我抿唇，盯著他問：「醫生，有什麼好意見？」
「你想要醫生提出專業的意見，卻不先給出足夠的資訊？這就像想要馬兒跑卻要馬兒不吃草一樣的荒謬。」
「我以為你已經改掉愛用比喻的習慣。」
麥考伊摸了摸下巴：「總之，你得更具體地描述那女孩，個性或外觀什麼的，或者有沒有一些特殊癖好，比如她有戀父情結，或者她其實是外星人對某些種族有偏見？」
「她是……人類。」老骨頭的外星人論點讓我瞬間短路，我下意識說了謊。
史巴克的特質……邏輯？
不行，這太明顯。
「她很有個人主見，難被說服。」看老骨頭沒起疑，我安心地繼續說：「她喜歡和學術相關的所有東西，對其他事大多沒什麼興趣……至少絕對不會喜歡滾床。」講到這裡，我又停頓了一下。「啊，還有，我懷疑她把勸阻我當作她的休閒娛樂，她常常阻止我做我決定好的事情。」
有時我不太喜歡史巴克這麼做，那就像是在表示他並不相信我一樣；但是，有時候我又很高興他願意向我提出他的看法並和我討論……
嗯，真是，操他媽的愛情。
「出乎我意料。」老骨頭皺眉：「聽你前面講的東西，我還以為你是在想馬可士博士，只是死要面子不承認。」
我目瞪口呆。
「你真的不考慮她？那女孩挺不錯的，艦上沒有人不喜歡她，重要的是，她中意你。」
「我說過多少次，老骨頭，我對她只有『家人』的感覺。」我特別強調了我的看法，「別想些有的沒的，你是來幫我解決我的煩惱，不是來增加它。」
麥考伊哼了一聲。「是啊，幫你解決煩惱卻增加我自己的煩惱，我到底欠你什麼？」
我沒有回他話，只是朝他微微露出笑容──老骨頭雖然喜歡抱怨，但我保證他更喜歡我的笑臉。
他嘆氣，搖了搖頭之後說：「好吧我就是欠你的，關於你說的，我猜你當年或許是怕被那個女孩拒絕。」
「我？害怕？」
這聽起來像個笑話。
「常阻止你就代表她不認同你的行為，你說她很有主見，一個有主見的人對於不符合自己設想的追求者，大部分都會直接對你表達她看不上你。」麥考伊正經地分析著，而我跟隨他的解釋，開始思考那是否是我不對史巴克表示情感的原因。
「不管男女，被拒絕都是很沒面子的事。所以既然心知肚明會被拒絕，你當然會害怕，並且很有可能找個藉口說服自己，比如告訴自己對那女孩其實沒有特別的心思。」麥考伊伸手拍拍我的肩：「說起來……這做法就像是自我催眠暗示，很多人都會這麼做，沒什麼丟臉的。」
「我不是覺得丟臉才否認。」我瞇起眼給了他一瞥：「反正我不覺得是這個原因，說說其他可能。」
「如果今天問我的是其他人，我或許會說我還有其他猜想。」麥考伊聳肩：「但對象是你，那個猜想根本不可能發生在你身上。」
這算誇獎還是嘲諷？
「別管這麼多，告訴我就對了！」
「好吧，有另一種可能是你覺得她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該和你在一起。」
……什麼？
「以你的描述來看，你和她喜好不一樣，而且容易起衝突。還有，她聽起來是挺優秀的人──當然，以現在來說你也不賴，但我想那時的你渾蛋的部份大概比好的部份多很多。」
「嘿！」
「這是事實。」老骨頭完全不怕我警告的眼神。「如果你當時懂得為喜歡的人著想，那你可能會意識到自己的缺點相較之下『有點多』，所以潛意識感到自卑、配不上她，進而選擇保持適當的距離……但這根本不可能，詹姆斯‧T‧寇克會自卑？全宇宙都會因此發笑。」
「那你笑吧，我覺得這比上一個推測可靠多了。」我沒好氣地把酒杯往麥考伊的方向輕扔。
自卑這兩個字太誇張，但如果以「認為史巴克值得比我更好的人」的觀點來看……或許，這是有可能的。
我的心臟毫無預警地抽疼。
「謝啦，老骨頭。」我裝模作樣地朝他眨眼，「你大概解決我的困擾了。」
麥考伊拿著我丟過去的空杯，張大眼睛。「你就用這樣表達感謝？」
我笑了笑。
「那，後來呢？」麥考伊收拾桌面時，突然問。
「什麼後來？」
「那女孩對你來說很特別，一般人不會那麼輕易忘記。你們後來就再也沒有聯繫了？你或她都沒有主動聯絡過對方？」
好問題。
我想著，雙手枕在後腦勺後方，倒躺到床上。
「她先離開的。」看著天花板，我預想著以後我和史巴克可能會經歷的分離，說：「她告訴我她要離開，而從分別之後，她就沒再聯繫我了。」
老骨頭若有所思地盯著我，大概是認為我很感傷，所以不再繼續提問。
感傷嗎？
或許吧。
我想的預測應該不會出錯，如果沒有重要的事，史巴克肯定是不會主動和我連絡的。我翻身，將無奈的表情隱藏到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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