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這麼想，但那些扣環真他媽的牢固。雖然我還沒打算徹底放棄掙扎，但那假貨走後的又一次努力，卻讓我感覺到肌肉痠痛、頭腦發眩。
「或許這次任務結束之後，麥考伊會想搬一個平台回去，好讓我聽話地接受他那些同樣見鬼的儀器擺布？」我自嘲到，並習慣性地佯裝我其實「不在意」筋疲力盡的窘況……
不對，不是習慣性！
我是在預防那假貨的監視，誰知道他是不是正打著看我笑話的陰暗主意，好藉此證明他的心理素質比我還優秀？
想到這點，我用力地晃了晃頭，把腦袋裡那些疲倦感盡可能的甩開。
……更暈了。
「操。」我忍不住罵了聲，重重地吐出卡在胸膛的悶氣。
但這仍然不夠。
我以為我能像之前每次我所做一樣，藉由其他事或其他類型的思考，來暫時忽視那些正中紅心的指責、毫不留情的打擊。
然而這次，我沒有做到。
危機、困境、疲勞和孤獨的壓迫，讓我在這不恰當的地方以及糟糕透頂的時間點，陷入被那傢伙故意─我敢說他一定是蓄意的─揭開的自我懷疑當中。
我真的能夠擔當艦長的職務嗎？
雖然我樂於帶領所有人在宇宙中遨遊，並享受著和所有人一起迎接、解決未知的星際航行，可是，我真的足以背負所有人的生命重量了嗎？
或許這些人已經能夠信任我的指令、信任我的決策，但我知道他們付出的信任中依然存在擔心，他們擔心我衝動、煩惱我不按正常模式出牌。有時候我真想告訴他們，我才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亂來，我了解我為什麼要那麼做……
好吧，完全了解是誇張了點，但我至少也有一半的時間，是真的知道自己在幹嘛。只是這些話根本沒辦法說給麥考伊他們聽──我敢肯定要是我說了，他們只會覺得我是在吹牛皮。
那種關懷，那種夾在認同和懷疑之間的信任感，時不時地將隱藏在我心裡的不安擴大。
而我無能為力。
我找不到一個最好的辦法去徹底打散它，只會在被這種感覺困擾時本能地反擊──就像小時候常做的那樣，刻意活躍起全身的細胞去做些讓人吃驚的事情，好將那些懷疑的目光用另類的方式引開，試圖證明自己仍然有特別的地方值得他們另眼相看。
可是在一切事情都結束之後，我卻又會對曾經做出的事情感到無比懊惱及後悔，甚至在某些時候，反而會陷入更深的懷疑漩渦。
我能「永遠」不犯無法彌補的錯誤，讓他們「永遠」不會對我感到失望嗎？
……我沒有把握。
就算只是想像他們有一天會當面指責我，或對著別人批評、抱怨說「我就知道詹姆斯‧T‧寇克會搞出大問題，他完全是個魯莽又愛橫衝直撞的破壞分子，之前沒出事不過是他運氣好。」之類的畫面，都會讓我感到痛苦、憤怒，以及……恐懼。
「去他媽的害怕。」我瞪著明亮且空無一物的天花板罵到。
那個假貨說不定具備某種未知的能力？要不然我怎麼會在和他說過話之後，突然發神經似的承認自己害怕？
就連麥考伊以個人醫生立場疲勞轟炸，再接以好友角度的軟性關心，都沒能讓我承認過這一點，頂多只是吐露一些不滿和壞心情──我得說，就算是他頂多也只能從我口中，得知其中的百分之十到二十。
……好吧，或者四十。
有時候喝了麥考伊帶來的酒，總是不太好掌握自己到底說了多少。
「咕嚕嚕──」
「……靠。」
也許在考慮如何逃脫前，我該先思考一下我會不會餓死在這裡？
羅杰‧科比帶我去看的那個複製人，從頭到腳都是由電子元件組成的，我不覺得那樣的東西會有進食的需求。這表示……我假設護士和博士真的都是被那假貨給欺騙了，把我當成複製人的他們，肯定不會幫我準備任何餐點。
至於那個止高氣昂地跑來向我示威的假貨……
「或許，他巴不得我餓死在這裡，省得我找到機會跑出去揭穿他？」我對著天花板嘟囔到，然後嘗試著嚷嚷幾句：「有人在看嗎？」
要是真的有人在注意這裡，並且因為我的話而出現，那絕對是又一次的轉機。「不按時提供食物可是一種虐待的行為，就算我真的是複製人，你們總也得問問我需不需要吃飯，或者需不需要以其他形式來補充能量吧？」
充斥著寂靜的等待，使我變得比我想像的還要忐忑。
如果可以，我絕對不希望我最後獲救，是由於企業號上的人發現事態不對──光只是想到這種狀況，就讓我快速陷入煩惱之中。
我敢發誓，要是這次的意外能有機會由「我自己」處理妥當，我肯定會真正地下定決心，著手那些被我多次閃避的念頭。
當然，我不想做到像那傢伙所說的那樣，看著所有船員在危險中穿梭，而身為艦長的我卻只是待在艦橋下達指令；但往後在安排上我會盡量克制，不讓重視再次過度干涉船員自身能力的展現，至少，我會特別注意和我一起執行任務的人選……被突發事故輕易掌握主導權的感覺太糟了，我可不想再有一次對事態發展無能為力的經驗。
「咕嚕嚕嚕嚕嚕。」
……看來，真的沒人關注我這裡。
疲累與又一次的失望，讓我再也無法抵擋昏昏欲睡的感覺。
說不定，睡一覺能恢復體力？
要是這一睡能順便減輕飢餓感，那就更好了……
※
「咻……啪搭。」
……嗯？
「嘎吱──喀啷啷啷……」
發生什麼事了？我茫然地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漆黑的環境中，似乎有什麼在晃動。「燈光，百分之三十。」我下意識喊到，但燈沒亮。
沒接收到聲音嗎？
「燈──」「碰！碰碰碰碰！」
什麼狀況？
突然震響的撞擊聲，嚇得我反射性地想撐起身體。「呃！」但緊接而來的勒緊感，使我終於回想起我目前的處境。
當然，我也意識到我所期望的轉機出現了──實話說，我有點無法壓抑心裡的竊喜。
「是誰在這裡？」我朝隱約有黑影晃動的地方喊話，而為了蓋過重物被拖移所產生的噪音，我刻意提高了我的音量：「需要幫忙嗎？」
在我喊話之後，醫療室裡的噪音驟然停止。
我估計那傢伙停頓下來，是在思考自己是否需要我的幫助，但這有什麼好想的呢？我被迫安靜許久的冒險細胞已經蠢蠢欲動。
但我沒有出聲催促。
我不能肯定站在這房裡的人，會不會因為我的催促反而變得警惕；不過我可以肯定，門口那沒有間斷過的猛烈撞擊，絕對能夠成為讓我脫困的最佳推手。
來吧！
所有的陰謀和危難狀況！
我磨拳擦掌地等著，果然，那傢伙猶豫沒多久後就走到我旁邊，對著平台旁的觸控面板摸索了起來。
……是克莉絲汀。就著面板表面產生的微弱光源，我辨識出黑影的身份。
這使我放心不少，雖然她在企業號上時對我常不假以顏色，但見到她總是比看見羅杰‧科比或生化人們好，「克莉絲汀，外面發生什麼事？」盯著她眉間清晰的三條皺摺，我忍不住說到──原本我是想等脫困後才問的。
但護士沒有回答，她甚至看也沒看我，只是專注地點選她眼前的面板，直到醫療平台上方的獨立光源「咑」的一聲被開啟時，才停下手上的動作面向我。
……我得說，她的視線讓我渾身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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