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面的話題接到這裡簡直怪透了，那意思就像我要和麥考伊怎麼樣似的。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地撇嘴，「真難得你說話這麼不精確。」
史巴克的表情不為所動。他那個樣子，讓我忍不住用聯想到的畫面來捉弄他。
「哈，那聽起來就像是你覺得我不和你上床，是因為我早就打算和老骨頭……」糟糕，我完全說不下去，光是說到這裡都快讓我雞皮疙瘩掉滿地。
反正意思到了就好，「噢，我講不下去了，那個畫面不用想就很驚悚，你不覺得嗎？」
我抖抖肩膀把那嚇人的想像甩掉，擺出笑臉朝史巴克眨了眨左眼，期待他在這個小笑話緩和氣氛後，會願意放我一馬，讓我們兩個都恢復到正常距離。
但我似乎、好像、可能是……搞砸了？
「顯而易見。」史巴克一把將我推回桌旁，即使我已經用我最快的速度側身，試圖溜過他的手掌、衝離他的周圍奪門而逃，然而，他的速度依舊比我快上許多。我反應不及地被他逼回原來的坐姿，而他……他居然還有辦法在壓住我的同時，抬起他的右手接近我的臉！「我不欣賞你的想像。」
他的動作，很明顯是想要再次和我心靈融合。
「離我遠點！史巴克！」我撇開臉，想躲開史巴克的手。
但我沒成功。
「證明你所說的每一句話。」他說，低沉的聲音憤怒得嚇人。
沒錯，是憤怒。
我在對上他雙眼的一瞬間，感覺到和他聲音一樣的怒氣，除此之外，還有某種騷動撓過我的腦袋，強硬、且使我渾身僵直──我似乎對這種擾動有類似的印象。
下一刻，我看見史巴克前不久時還算溫和的姿態，「無論瓦肯人在情感方面的表現，給你多大的誤解，吉姆，我能完全肯定我對你的感覺與pon farr無關。」
很熟悉的話語，不是嗎？對於這個剛經歷過的場景，我的腦袋立即陷入又一次的竊喜與煩惱裡。
我只想說：操他媽的史巴克！
「從我腦袋裡出去！」
我感覺我正在大吼，但我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反倒是下一刻，我看見麥考伊。
「所以你的確也喜歡男人，要不然你就該先否定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認識這麼久，為什麼你從來沒告訴我？」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畫面被史巴克看見。
該死的，麥考伊這麼問的時候，我回了些什麼？ 我煩躁地推拒那種怪異的騷擾，卻又被逼迫著感覺另一種情緒，我討厭那種跟我現在心情完全無關的感覺！
煩躁中，我終於想起來這種腦海裡的騷動，就和我在地底接受「思維複製」時相像，而且我這次甚至可以略微察覺，那種若有似無的接觸，是從腦袋的哪個方位出現。
「難不成我如果有告訴你，你就會選擇不和我當朋友，或者乾脆跟我告白嗎？拜託這沒意義……呃，我的意思是，別鬧了老骨頭，我才沒有喜歡男人！」我聽見我自己的回覆，還有在回覆時，對史巴克產生的某種期望。
這簡直糟糕透頂。我開始擔心，要是史巴克下一次找到的，是我剛才不湊巧對他興奮的片段該怎麼辦？
「滾出去，史巴克！」
我緊繃地朝向有接觸感的地方，猛力推擠並大喊。當然，我還是沒有聽到喊聲，而那種接觸感也突然消失。
去哪了？
我可以肯定史巴克並沒有被推開，因為我沒有像躺在複製儀器中時一樣，感覺到我推出了什麼。
「我會在你給我解釋之後離開。」在我搜尋時，史巴克的聲音……不，不該說是聲音，實際上我不覺得我有聽見什麼，只是突然中在腦袋裡發現這樣一句話。
這代表，史巴克確實有接收到我的想法，但他就是不打算離開。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接觸，史巴克……」我還沒對他完整講完我的拒絕，就發現另一個地方又產生被接觸的感覺。
「你厭惡我？」史巴克接近我，而我除了覺得驚訝之外，還渾身發熱、心情激動……
有完沒完！
我徹底氣憤了起來，這離我最不希望史巴克知道的反應太近了，基本上就連一微米的距離都不到，只要一個隨意的扭動就會徹底越線！
而且，說不定早就越過去了？
我能夠清楚感覺到，從接觸點傳來一種強烈的、不屬於我的喜悅，明顯到足以讓我完全不用再辨認接觸位置，只需要毫不留情地用盡全力推過去！
「哈……喔，該死的……」我撥開史巴克，急促地呼吸好幾口氣。
憤怒加上又一次興奮起來的尷尬，讓我想也不想地在衝向門口的過程中，同時給出直接的禁閉指令：「該死的，指揮官！禁閉！在企業號抵達瓦肯新殖民星之前，你只能待在你自己的寢室！只要你的身體有一點點脫離寢室的範圍，相信我，我絕對會撤換你的指揮官和科學官職務，讓你全心全意待在新瓦肯殖民星協助重建！」
操！
他居然把房門的內部自動開啟程序鎖了？
「吉姆！」
我甩開史巴克的手……天曉得他這次怎麼沒用瓦肯怪力？反正我就是甩開他的手，快速啟用自動程序。
「禁閉令現在生效！」我咬牙切齒地回頭說到，後退踏出史巴克的寢室範圍，直接用外面的公用通訊裝置，呼叫安全人員：「我需要兩……四個安全人員，配置標準配備，駐守史巴克中校寢室的門口及走廊，要求是盯緊史巴克中校、讓他好好待在寢室裡，直到我們離開外星三號星球，並抵達下一個目的地。」
史巴克站在寢室裡，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我，姿勢就和我一開始過來所看到的相同，但我現在完全不想理會他的視線，更不會覺得他迷人什麼的──他媽的史巴克就是個渾蛋，徹頭徹尾的渾蛋！
※
「艦長，新的路徑已經設定好了，預計會在二點四二個太陽日後，抵達新瓦肯殖民星。」契可夫轉過他的椅子向我報告。
「很好。」我忽視他一點都沒隱藏的好奇表情，按下醫療室的通訊按鈕，「老骨頭，半小時之後把兩名複製人送到傳送室，有任何問題嗎？」
「有，我想你需要過來一趟。」麥考伊的聲音聽起來頗煩躁，「這裡沒有人能搞定查普護士，她堅持要和複製人一起被傳送。」
我差點讓髒話脫口而出。
這算什麼事情？我以為克莉絲汀會對羅杰‧科比的複製體深惡痛絕，但怎麼幾個小時過去，她反倒決定跟複製體繼續搞在一起？
這件事讓我的心情變得更糟糕了。
「讓查普護士到旁邊的小會議室等我，我馬上過去。」
切斷通話後，我聯繫在地底的烏胡拉等考察人員。他們並沒有和我一樣碰到特殊狀況，考察也大致完成，在我聯繫他們時，他們已經著手收拾、準備返回星艦。
……總算不是所有事都脫離軌道。
我鬱悶地輕拍椅子的扶手，背對契可夫和蘇魯偷偷摸摸的擔憂視線，大步離開艦橋。
他們大概會在我離開之後，開啟對我的討論──誰讓我從史巴克那離開之後，選擇殺進艦橋坐鎮指揮呢？但我那時只能選擇回到艦橋。姑且不論艦長椅對我的鎮靜作用，回到一個公共的場所，至少不會即時吸引到老骨頭的注意，讓我被迫在短時間內，再進行一次「我不想要的」對談。
不管那對談是不是出自於關心。
我走到小會議室時，克莉絲汀已經在裡面，她坐在遠離門口的一邊，動也不動地盯著空白的壁面。
「麥考伊說妳不希望和我們一起離開，我需要妳的理由。」我拉開椅子落座，雙肘靠著桌面、保持略往前傾的姿勢凝視克莉絲汀，「妳應該能理解，在我們一起結束地底洞穴的經歷之後，我不會希望讓任何一個人，駐留在這顆星球上，這太危險。」
沒有人有權力否定任何一種生物的生存權，我清楚知道這點，也非常認同，但這不代表我能夠接受複製行為。同樣，我不會去干涉複製人和生化人的發展或進化，星際聯邦對於多元文明的發展總是鼓勵且支持的，可是就我個人的判斷來說，在這顆星球上，留下任何有可能成為新的複製樣本的人，是一種錯誤。
「我申請加入企業號只是為了找羅杰。」克莉絲汀蹙起眉毛，語調遲疑且緩慢，就像是還在思考，或者是還在替自己下定決心。
「妳覺得他還是羅杰‧科比？」我將驚訝的表情表現得稍為誇張，「身為曾經被複製的當事人，我完全不認為我和我的複製體是同一個。」
克莉斯汀搖頭，略有些激動地說：「你不明白，寇克，你不會明白這樣的感覺。」
我挑起眉毛，做出詢問的表情。
「或許他和羅杰除了身體上的差異，還有某些小地方不同，但我就是沒辦法把他和羅杰視為不同人。」她咬著下唇撇開頭，刻意睜大的眼眶裡已經泛起水光，「他們對我來說幾乎是一樣的，我當初有多想找到羅杰，現在我就有多想和他繼續待在一起。」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就和克莉絲汀說的一樣，我真的不能領會那種感覺，就算長得一樣、思考方式和記憶幾乎相同，追根究柢還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就像史巴克和史巴克大使，他們在某種層面上也可以說是同一個人，但我還是清楚知道我愛的是史巴克，而不是史巴克大使。
當然，這沒辦法拿出來做為說服克莉絲汀的理由，我想了一下，決定拿克莉絲汀曾說過的話來做突破口。「妳之前說過，羅杰‧科比不會因為任何原因拋下妳。」這個突破口很傷人，不過如果能讓克莉絲汀打消念頭，利用這點不完全是壞事，「而我還記得回到企業號上，聽完複製人丟下『我們』的理由之後，妳簡直氣炸了。」
克莉絲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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