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31日 星期六

【一縷執念(重生)】 十二

  甫靠近,看見墨宵雲揪著襯衣與繫帶,雙耳通紅緊抿嘴唇的委屈模樣,江清言馬上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若對敵,你已經沒命了。」大師兄冷臉訓道。

  江清言沒敢直接插話,只是悄悄往墨宵雲那兒挪動,冀望大師兄看見他來了之後,能少訓小孩兒一點……

  「江清言。」

  江清言心裡大感不妙,卻不得不轉身面對大師兄,「是,師兄。」果不其然,見到大師兄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平時怎沒見你輕功使得這麼好?」大師兄挑眉道:「護得這麼緊,難不成我連一句話都訓不得?」

  「沒有的事。」江清言連忙搖頭,把錯都先攬到自己身上:「是我衝動了,往後定會多注意些別冒失。」語竟,他甚至大膽越過仍點在半空的劍,輕拉大師兄的衣袖,忍著那針刺般銳利的目光,腆著臉低聲向大師兄撒嬌:「師兄別惱……」

  兩世合併算來都過而立之年了,做出此等舉動著實令他羞恥,可……誰讓他想替墨宵雲擋劍,而大師兄偏偏吃這一套呢?

  「……」

  見大師兄冷著臉不發一語,江清言只好扯出新的話頭來說:「好餓啊,今日起得遲都沒來得及用上飯……我看時辰也差不多,師兄您要不先歇會兒,我帶宵雲去張羅咱們的午膳,填完肚子再繼續學習?」


  「免了,師傅和我這裡不用你們張羅。」大師兄沒好氣地收招,睨了江清言一眼道:「用完飯也別回來,師傅應該囑託你了,該教什麼就帶去教什麼吧。」

  「都聽師兄的。」江清言滿口應下,卻也沒忘了原先自己該做的事:「不過如此一來,我今日便得晚點兒才能到書苑……師兄若提早忙完了能否等我一等?」

  前幾天從墨宵雲口中聽到的事情,他已有一些想法,但總歸需要與大師兄相商,心裡才有底把信息傳給探子去查。

  「知道了。」大師兄擺擺手,示意已拉起墨宵雲的江清言快走。

  江清言謝過師兄並將墨宵雲帶遠,見恰好沒有僕從在廊道間走動,於是停下替墨宵雲重心理過衣裳,「宵雲莫往心裡去,大師兄雖嚴厲了點,可教的都是有道理的。該怪我,早些時候應該提醒你束好衣帶才是。」

  墨宵雲覺得氣悶,扁著嘴露出明顯不高興的神態,口中卻還是回答:「不怪師兄,是宵雲做得不夠好。」可回答完,見江清言在停下手後笑望著他,他依然忍不住委屈撲入江清言的懷裡。

  他本想表現得更加成熟一點的。墨宵雲不甘心地想。

  「好了、好了。」江清言輕拍墨宵雲的後背哄道:「先和師兄一起去吃點東西,好不?」

  墨宵雲沒有抬頭,但抵著江清言胸膛的頭顱仍然點了幾下。

  江清言拍拍墨宵雲,一面說著師傅讓他教四藝的事,一面尋了個風景好的亭子,招來亭外灑掃的僕從,吩咐其通知灶房的人,將兩人的午膳與茶水送到此地。

***

  一頓飯後,見墨宵雲的心情恢復的差不多,江清言於是詢問墨宵雲,想和他學琴棋書畫中的哪一項。

  和前世一樣,墨宵雲不加思索便回他要學畫。

  這麼一來江清言倒是輕鬆許多,畢竟曾經教過,還從師傅那兒知道了目的,再指導一回自然比上一次更得心應手。

  他讓人在墨宵雲房裡的書案旁疊了一沓畫紙,同時,他在茶几上沏了壺碧螺春,優遊自在的與墨宵雲閒談作畫的筆法,待見到墨宵雲聽的放鬆了,才不緊不慢的領著墨宵雲在紙上動上幾筆──這樣的時光,未嘗不是江清言更喜歡的。

  是以一個時辰過去,反倒是江清言自個兒有些意猶未盡,也有些惘然若失。

  「明日起,我都會在巳時來教你。」江清言笑著輕搖了下頭,把腦中那些不長進的貪戀揮散,與墨宵雲約定好之後,便忙往書苑處趕去。

  好在他到時才剛過申時。

  「師兄等久了嗎?」江清言邊說邊觀察大師兄的神色。

  看起來,大師兄的情緒已沒有午前那麼差了。

  「沒多久。」大師兄放下手中的冊子,十指交疊置於書案上後道:「坐吧,你要和我談的事,與清晨間困擾你的問題有關?」

  江清言被問得愣了一瞬。

  補過一覺之後,清晨的那些事就像被蓋上一層紗似的,在他記憶裡變成了昨日、或比昨日更早之前發生的事。

  「與那無關。」江清言連忙將出遊頭一日墨宵雲所說的,與大師兄一一道來,「我在想……應該替宵雲去笠城探上一探,不知道門裡是否還有空餘的人手。」

  「人手定是會越來越緊張。」大師兄蹙眉,「雖說本屆門派大會是梅山派負責,可每回大會前後的紛爭總會多上許多,未免捲入不必要的爭端,大部分的精力勢必得放在那上頭。」

  「那……就得等大會之後了?」江清言不怕查得遲,畢竟他救起墨宵雲至今已有五年,早已遲得不怕再多一年半載。他只是擔心若墨宵雲問起,卻得到還未能幫忙查探的結果,那重視親人的小孩兒,是否會因此提前變了心態?

  大師兄蹙眉想了一會兒,「傳信和你二師兄說說,讓他想辦法先撥出幾人過去查探,期限……就到年節前,無論是否在笠城探出有用的消息,過了年也只得先放下。」

  「師兄是發現了什麼嗎?」見大師兄眉頭緊湊,江清言不免跟著緊張起來。

  大師兄搖頭,「未有憑據,只是猜想罷了。」

  「那究竟是……?」

  「墨家嫡庶爭權不是一兩日間的事,連一個六歲孩童,都能在一隊護衛的保護下逃至北域邊境,當年的墨家家主夫婦未必不能順利逃亡。」大師兄指尖輕叩桌案,邊想邊道。

  江清言覺得說不通:「若是如此,如今的墨家本家應不會放棄搜捕他們,可當前探子傳回來的消息,皆沒有提過這點。」

  「小師弟是確實逃掉的,不也沒被搜捕嗎?」大師兄反問。

  「這……」江清言確實回答不出來。

  「這能有兩種解釋,其一,小師弟爹娘做了安排,讓墨家那些人以為他們皆亡故,因而逃脫追捕;其二,小師弟爹娘確實已不在人世,而墨家那頭認為一個失了倚靠的孤兒翻不起風浪,故而未再尋覓。」

  江清言仔細聽著,並接著往下思索:「第二種可能需要探查的方向,與我們這些年的判斷基本一致;而若是第一種解釋,便是宵雲的爹娘已逃到笠城,安定下來之後尋求東域墨家好友的幫助,所以我們只要查探這兩處之間,有無固定的書信往來即可,是這樣嗎,師兄?」

  「或者,小師弟的爹娘後來並未待在笠城,而是直接身處東域墨家。」大師兄補道,面色更加嚴肅:「無論第一種解釋碰上何種情況,很有可能小師弟的爹娘早已從墨曦和口中,得知小師弟身在我們凌虛門裡。」

  「可要是那樣,他們應會前來尋宵雲才是。難道是他們身處之處仍不安穩,是以不願宵雲跟著他們受累?」

  大師兄依舊搖頭:「別忘記你曾和師傅說的那些事情,要是不願小師弟跟著受累,又怎可能發生墨曦和與小師弟相會的事?」

  江清言張嘴,想不到能反駁什麼,卻又不願將墨宵雲的爹娘往惡裡想,只好閉口沉默。

  可若是墨宵雲的爹娘真活著,搭上他記憶中,墨宵雲曾在酒醉之時說出的話:利用、不符合心意、沒有用處便將之拋棄……

  江清言止不住心疼與憤怒。

  他聽見大師兄說:「更有可能,是希望有朝一日凌虛門能成為他們的助力,故而才將小師弟繼續留在這兒。」

  「但、但一點聯繫也沒有……」江清言實在不願意承認真有這種可能。

  大師兄看出江清言複雜的心緒,沒再多說,只是起身繞過書案,拍了拍江清言的肩膀道:「總歸只是些猜測,無論如何還是得有佐證才行。先把我方才說的寫下,傳書給你二師兄安排吧。」

  江清言重吐出一口長氣,壓下滿心的沉鬱回道:「是,多謝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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